182.北宋(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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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了三条大狗之后, 夏安然便觉得这一处宅院有些不够住,这套宅院给个人住刚刚好,但是现在小崽子们都大了, 已经施展不开, 开始有扰民趋势啦。

    况且他个人多少还是觉得这套房子是赵祯的房产, 自己住着总觉得有些没有安全感, 加上夏安然现在手头有一些资产了,便开始琢磨要在汴京城买房子的事了。

    但很可惜当他出去问了一圈之后,就遭遇到了他堂兄当年也遇到过的悲惨经历。

    买不起。

    汴京城的房价是天价。

    这种价格寻常的官员肯定是买不起的, 估计得有那种四五代积累的世家才能买上一套。

    最后夏安然终于蔫蔫回了宅院, 悲伤得抱着家里头来迎接他的大小狗子, 哎, 阿爸好穷啊, 没有自己的房产还要养宠物, 这是多么不负责任的一件事情嗷!

    尤其家里头的几个都是需要大量运动量的动物, 也就这几天离开他就发现小豹子胖了好多。肥肚皮都要瘫倒地上了,后腿这儿居然还出现了泡泡肉。

    哪怕秋冬囤肥膘, 也没有这么夸张的吧?

    倒是因为换上了厚大衣,它身上的花纹出来了一些, 只可惜夏安然还是不太认识,他捏了捏豹子懒洋洋的脸,手从它胡须部分蹭过去, 用指节给小豹子做面部按摩。

    这只已经有大狗那么大的豹子立刻开始幸福得呼噜了起来。

    正当他苦恼是否要去汴京城郊外买房产的时候, 他遭遇到了惊天一击。

    他的堂哥给他赐姓了。

    在众人看来, 夏安然是平南王府送入京的质子,朝中臣子虽不知晓平南王府搞出了一出李代桃僵之事,之前当日的目击者全数被要求封嘴,但是即便如此也多少有一些平南王府坏事了的风声传出。

    能够生活在这方寸之地的臣子是非常机灵的,夏安然自封王之后便不曾有人上门来拜访。

    当然他和这些人本也没有什么故交旧友便是。

    帝王收割平南王权利之事做的极其干脆,其犀利顺畅的手段也让朝中一些人背后一寒,只能感叹他们是小看这位帝王了。

    至于小皇帝在后俩赐给夏安然的诸多平南王府的宅基地和财产,在旁人看来没有丝毫值得瞩目的地方。

    虽然这数得上是一笔巨款。

    但是若是同帝王收走的平南王府权势来看,亦是不值得一提。

    在众人心中,这新任平南王不过是一个吉祥物罢了,但是众人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这一年冬至大祭到来之前,帝王竟然下了这一道惊雷。

    赐姓,这是极大的荣耀。

    如今党项的首领当年就是被唐皇室赐了李姓,自此为其驻守西北门户。

    但是众人转而一想,忽然就领悟到了帝王的意图。

    小皇帝这一招实在是妙啊!

    如今这位平南王留在汴京城,是因为他是来继承王位的,虽然号称来治病,但哪一天病好了或者是他表态了总不能不放走,毕竟以治病作为借口总有些虚软,若是不让他回到南边总有些说不过去,起码无法给南边的平南王族人交代。

    但是若是赐姓了赵字……

    按照大宋的规定,同姓王无诏不可出京。

    那么这位新任的赵惟能赵南王不能离开汴京城便也有了解释。

    还是一巨大的殊荣。

    不愧是□□血脉。

    当年宋□□杯酒释兵权,今有宋四帝赐姓收南地。

    不错,在众人眼中,赵祯还是八王爷的三子,那他自然就是□□皇帝的血脉了。

    既然是□□皇帝的血脉,能有这一套一点问题都没有,逻辑简直满分。

    但事实上呢,仁宗只是要还给他弟弟他的姓氏呀,幸好这一消息被下头人瞒的死死,仁宗至始至终均都不知在自己的臣子眼中自己赐姓是有如此目的。

    若是知道,他估计得气的好几个晚上吃不下饭。

    但是即便如此,仁宗的赐姓收南地在后世还是和他祖宗杯酒释兵权成为了一个著名词汇。

    而这个小典故中的另一个人则是完全不知道朝堂沉浮,在帝王赐姓后,改名为赵惟能的夏安然终于可以在尘埃落定后踏进八王爷家的大门了。

    同为王爵,他登门,赵元俨自然当开正门,携家眷以待。

    在外人看来,这是八王爷以礼相待,丝毫不错,但是事实上,这不过是赵八王一家以正礼来迎接终于归家的孩儿罢了。

    夏安然穿上之前皇家制造院赶制出来的亲王常服,他年轻俊秀,和仁宗九分相似的面容在他刻意的修饰之后余下了七分,看上去只能让人觉得有几分神似。

    陪他一同来的是白锦羲,但是白锦羲并未入门。

    他只是送他到了门口,下了马车。

    夏安然是独自登门的。

    他捏捏白锦羲的手笑道“总有一日,当让三世子妃登门相见。”

    作为回应,他足足在马车停下前花费好一番功夫重新整理面上神情,以做到不露端倪。

    但是即便如此,待到下车后,夏安然面上依然带着酡红,眼神也也是湿润柔软,只是好在之前的紧张亦是全数消泯。

    他这幅模样在八王府众人看来却极其正常。

    若非王妃数次掐着自己的手指提醒自己,她亦是早已失了仪态。

    待到两位王爷互相见礼后,八王府的大门落下,挡住了外来窥探的目光。

    一直等入了室内,夏安然才扑通一声跪下,还没等他将话说出口,便已被人抱了个满怀“三郎,娘的三郎。”

    一时之间,夏安然被此气氛带动,眼眶亦是跟着发红,“妈……”他喃喃说道“对不起。”

    这一句对不起,给的人,不仅仅是面前的这位母亲,还有数百年后他的另一位母亲。

    “是孩儿任性,让娘受累了。”

    他的这一声娘和妈,引得狄王妃泪水涟涟,她知晓南边唤母亲当时用妈的,自然只当夏安然的那一句是一句失言,但更欣喜于其中的真情流露。

    她虽与三儿母子连心,但是到底隔了二十多年,双方亦是不过见了一面,在自家王爷口中,夏安然又是一个聪明狡猾的儿郎。

    她虽然相信孩儿天性纯善,但是到底免不了几分顾虑。

    只是如今的一句妈,叫的她的心都碎了。

    再联想到三郎去了南边之后的种种事件,又是丈夫所托非人,若不是三郎天性纯善不敢做这违逆之事,只怕他们母子相见之时,便也是天人永隔之日了。

    一想到这一点,狄王妃在前些日子更是睡都睡不好,总是日日噩梦,一入梦见到的便是刑场上对着她喊娘的三郎。

    再想到那行刑的便是开封府斩龙刀,若是让三郎受那铡刑,她只怕当真会豁出去这张面皮和养了陛下数年之恩,求到皇帝面前去以命代之。

    说到底,是他们对不住三儿。

    幸好,幸好。

    一直到如今将三郎抱在了怀中,狄娘娘心里头的最后一块石头才落了下来。

    母子二人抱着哭了一会之后,均都被人拉扶了起来。

    拉住夏安然的是一俊朗男子,年近三十,咳,王爷的三子其实是老来得子来着,所以夏安然同他二哥差了十多岁,大哥更是比他大了近二十岁。

    也正是因此,赵祯才会非常迫切的想要一个弟弟。

    因为他是被当做儿子养大的弟弟。

    为弟体验非常糟糕。

    “三弟,且先擦一把脸。”

    室内仅留下了八王府一家和一个熟知内情的管事,就连两位兄长的夫人都没有被带来,夏安然如今能够安然无恙得留在汴京城中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虽然为了维护皇室的名声,也为了给先帝擦拭干净屁股,夏安然自此以后不得入赵家族谱,也直接导致赵家的族谱自此以后将要混乱一片。

    但无论如何,夏安然到底是享亲王俸,且无心让帝王欠了一份人情。

    此间几番运作之下,八王爷以退为进,将夏安然的身份定在了彰显赵祯仁慈的平南王上头。

    一个八王三世子可有可无,一个平南王却保证了夏安然未来安全,其中也是这位父亲的一片苦心。

    目前帝王对于夏安然的信任建立在他的愧疚之中,但是帝王心难测,夏安然虽有一份人情在,但是人情总归是最不可靠的。

    这一点,狄王妃也知道。

    她和八王在的时候,帝王能记住这一份情,但是等他们百年后,若是三郎的长相依旧和赵祯这般想象,随着帝王疑心渐重,总不是一件好事。

    而等夏安然拿热帕子洗完脸之后,堂内诸人都不由一怔。

    无他,确实像。

    来的时候夏安然在脸上涂抹了些脂粉,之前他又修剪了鬓发,后来又修了眉毛,粗手粗脚得画了粗粗的一道眉毛,只是他的杰作没能出门就被白锦羲拦了下来,今日休沐的白二少压着夏安然洗了脸然后重新为他描眉。

    待到放下画笔的时候,铜镜里面的夏安然比之稳重的帝王多了几分英武,一文一武的变化虽不明显,却也足够让不太熟悉的人无法一眼认出了。

    但是这些大宋化妆品不防水,所以一哭又一洗脸,白二少的辛苦全数付之东流。

    对此,夏安然倒是也无所谓,到时候出门时候他遮着些就是了。

    但是见到他的脸,狄王妃的泪又落了下来。

    若是她的儿好端端长在自己身边,即便和太子一个模样,也只会是一番笑谈,哪里需要三郎往自己面上涂脂抹粉哟!

    而且之前还没发现,现在一看,她的三郎怎的就是比皇帝矮了半个头?大郎二郎都是个高个子,三郎怎么可能矮,明明是差不多时候生的,偏三郎矮了,这可不就是说明了平南王府克扣了她的三郎。

    狄娘娘想着想着又要落泪,好在她忍住了,给夏安然介绍了两个儿子。

    夏安然大哥和二哥都是朝堂俊杰,只是大哥身子骨孱弱,当日八王妃步行登大相国寺,一来是为了给在远方的三子祈福,二来也是为了这位长子。

    夏安然备了些礼物过来,其中就有平南王府的一些珍藏药材,尤其是北方不好买的。

    一并送来的还有一些医书。

    南北各方面差异俱大,医术自然如此。

    虽然汴京城的医匠应是天下最佳,但是必须要提到的是药材的局限性。

    固然有药材喜好湿冷环境,却也有一些喜好南边温暖湿润,乃至于瘴气弥漫之处。

    譬如和人参、西洋参并未世界三大参的三七。

    另外,还有黄精、虫草、天麻等草药。

    夏安然送来的这些药草之名还有不少是府中主人不曾听过的,一听闻这是陛下派去的人整理平南王府库房之后送来的,八王爷眉头紧锁,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骂这臭小子怎么什么都敢送,哪儿就有人上门送药的,一方面又感怀于这小郎对于他大哥的一片真心。

    如此纠结良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将这些礼物手下了。

    大哥气色不太好,见到这份礼物笑了下,他言道“惭愧,为兄本以为备好的礼应当极符三弟之心,如今看来,倒是被三弟的礼比下去了。”

    世子准备的礼物是数间商铺,其中一家更是靠近夏安然的住宿之处,就在汴京城的中心地带,都是日进斗金的地方。

    当中还有一间空铺子,这是直接让夏安然自己想开什么开什么,夏安然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他计划很久的汴京城宠物用品事业,眼睛都亮了。

    二哥比之大哥送的简单了许多。

    他直接送了一座酒楼。

    这间酒楼夏安然去吃过几次,味道的确不错,而且装饰非常风雅,里头的服务态度也非常好,没想到这居然是二哥的产业。

    拿着这些见面礼,夏安然整个人都有些呆。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备的礼还是薄了很多。

    肿么破,被,被土豪秀了一脸。

    似乎是怕他这样还不够,八王妃也掏出了一张地契塞给了夏安然,这上头是一处郊外的庄子。

    在塞给夏安然地契之后,王妃轻叹一口气,对着想要拒绝的夏安然说道“拿着吧,这是为娘的嫁妆。”

    “老大,老二成婚的时候娘也给了他们一份,这当是你应得的。”

    忽然进入这个话题,让室内都安静了一下。

    不错,王妃之所以提前给了这份礼,就是因为夏安然的婚姻情况很成问题。

    他虽有王爵,但是如今情况说得好听是暂住京城,说的直白些就是被拘禁了,且不提旁的,赵家虽然没有夷族的习惯,也未必会牵扯到妻子娘家人,但是嫁过去的闺女是肯定逃不脱的。

    不光闺女,还有小儿郎。

    旁的宗亲子嗣当有出京公干一日,但是这赵惟能的孩儿,定是绝无。

    不光没有,只怕是还要日日活在监视、警惕之下。

    如今的管家仁善,可不能保证未来每一个君王都能如此。

    更何况,就是这个号称仁善的官家,不也做出了“赐姓”这件事吗?

    故而,和夏安然结亲一事直接被汴京城各大圈子化为了拒绝来往户,基本上除了没头没脑就想攀上一门王亲的,基本也不会有人愿意这般干。

    夏安然什么都不知道。

    他更不知道的是,这风声背后还有那么一个幕后推手,就藏在他被窝里头呢。

    虽然他不知道,但是八王府众人都知道。

    八王妃心痛之余也极其无奈,他们倒是知道皇帝对夏安然绝无那般想法,但是这事的关键就在于,他们就算知道也说不出口啊。

    牵扯实在太多。

    夏安然的王爵来的实在尴尬,也难为京中诸多家族对其避而远之了。

    一门将来可能飞黄腾达的亲人人抢着结,一门可升可降的亲,人们思考着结,但是一门一看就是跌倒泥潭里头的亲,当然是没人结啦。

    这才是八王妃先将这庄子送出来的缘由。

    让儿子多去散散心吧,总归这庄子也没出汴京城范围,多去走走,若是遇上平民家的好姑娘娶回来总也是个伴呀。

    夏安然完全不能体会到这份苦心,他只当亲妈是知道了自己家里头太小养不开小崽子的事情,所以特地送了他一块地方可以让小崽子们撒开腿跑步呢。

    再一看庄子边上还有好几处农田,上中下等田均都有,夏安然更是兴奋坏了。

    有田好啊,家里头的占城稻他虽然种了一季,但是因为数据太少得不出可信结论,若是能有更多的样本,才能得出靠谱结论,以后他若是穿到别的朝代也能有个买稻子的方向咧!

    不愧是亲妈!

    就是体贴!

    夏安然眼睛亮闪闪的,对上这种目光狄娘娘更是悲从中来,这孩子,这孩子这么好,哎!

    偏偏就是被老天给捉弄了!

    若是不曾离开,就这相貌人品,还有办事能力,哪里就至于找不到媳妇哟!

    夏,明明有媳妇但是不能说,安然自然不知道母亲这又哭又笑的表情是怎么来的,他只能温柔安抚,并且告知母亲日后他定会常常来看。

    但是他的话被八王爷直接喊停。

    常常来看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既然夏安然受封平南王,他和八王爷二人就不能靠的太近。

    当年八王爷和平南王能保持君子之交主要还是因为平南王数年才可入京一次,加之其封地遥远,方便隐匿三郎,八王爷才会铤而走险。

    只可惜万万没想到,三儿会和陛下长得这般相像。

    差点酿成大祸。

    夏安然在此停留时间没有很久,毕竟在外人看来,他不过是南边来的新任平南王,此来八王府拜访尚且可以用八王和老平南王有一点交情作为借口,以后可就不能了。

    他来的时候带了两马车的礼物,回去时候换成了一马车,虽然看着东西少了,但实际沉甸甸的都在夏安然手里。

    回程时候,白锦羲默默看着在车上就像多多鸟点玩具一样将这些个契书一个又一个点过来点过去的夏景熙。

    只觉得自己手指有些痒。

    他忍了忍,没忍住,伸手将人捞了过来狠狠得吸了好几口。

    ===

    当今帝王可没有夏安然心情如此悠闲,甚至于夏安然期待的展昭献艺之事,他转眼也都将之淡忘。

    他如今的全数心力都放在了党项上头。

    玉罗刹的那一番话在赵祯看来绝非空穴来风。

    若党项没有出问题,玉罗刹又何至于这般说。

    但是帝王心术,自不会将在意表现在明面上,他只是选择将第一批通过液压机制作出的大批量武械送去了西边的防线罢了。

    对于北边太平王的说法则是:这些武械并非通过寻常手段冶炼,耐用与否暂且不知,因西边环境比之北方更为稳定,故而暂且提供给西边以供试验。

    他本人对这件事也的确较为关心,也同西边驻守的将领提了必须注意这一批武械,搞得收到今年的补给的曹玮一脸莫名其妙,还以为这是帝王那边出了什么问题,才拿他们西军开刀,送来了问题兵器呢。

    这让这位戎马一生的将领一时之间竟然是气得连都顾不上病体沉重,掀开了被子披上大氅便大踏步走了出去,边走边言道令下属开箱验货。

    来送信的兵士很快便意识到主将这是误会了什么,但是还没等他追上去,立刻就被曹家的亲兵给挡住了,亲兵指了指精神抖擞的老将军,意思是暂且莫要说话。

    曹玮曹将军,出身将门,颇受先帝器重,就连李元昊也只敢在他病死后西部军权交接混乱之时方才起兵,后世常有人感叹,若是这位曹将军再活上数年,只怕也不会再有后来三国鼎立的局面了。

    只可惜在仁宗即位初尚无实权之时,他被丁谓诬陷,一路遭到贬谪去了青州,幸好自去年开始,因仁宗逐渐掌握了实权,罢黜丁谓,使之又回归了西北战线。

    然而从青州到达西北战线所在的永兴军所在的延安府距离颇远,这位老将军一悲一喜之间又染了邪风,加上赴任之时又是冬日,刚到延安府见到了老部下之后,这将军便病了一场。

    西北苦寒,各种条件均都不如东边,老将军这一病便有些断断续续,快大半年都没好透。

    医匠也说了,如今多半还是心病为重。

    老将军之前连翻遭遇贬谪,到底还是伤心了。

    今日这一气,反而顺了他的一身气脉,也未必不是好事。

    更何况,兵器如何,亲兵早就验过啦!

    果不其然,等兵士们到达库房之时便听到了老将军哈哈大笑的声音,见传令的小兵进来,便是一个蒲扇大掌拍在了他身上。

    老将军埋怨了一句“你这臭小子,话怎的不说清楚!原来是官家用了新的锻造之法,不知其是否耐用,老夫还以为……”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毕竟兵部的人还没走呢,他尴尬得轻咳一声吼,冲着这位护送兵器的军士作揖,“辛苦中侍郎了,我已令人备下饭宴,中侍郎稍后还请赏光。”

    “曹将军不必客气。”这位侍郎十分恭敬,他指了指放在桌案上的文案“将军还是且先令人点数兵械,先做交接为上。”

    “好!”

    老将军忙挥挥手,示意手下的兵蛋子们赶紧动作,他则凑到这位侍郎边上小声打听情况。

    他之前遭到贬谪,后便不曾再入京,对于京中局势、情况均有不明。

    如今西北暂安,又不是补充军备的时节,怎的上头突然就拨了这一笔军资过来?

    莫不是上头要有动作?

    对于武将来说,不怕大家,就怕不打呀!

    只可惜这些事情侍郎亦是不知,他想了想上头的态度,觉得还是得透个底i,于是他便抽出了自己的佩刀,递给了老将军“将军且看在下这刀如何。”

    老将军眯起眼,他接过这刀,随后以指甲弹上刀刃,细细听了片刻回音,又以指腹按压刀身,测其韧度。

    待到松手后,他面上表情便更加不解了。

    好刀是好刀,但也不过是寻常质量,并不至于到值得这侍郎夸奖的程度。

    这兵部侍郎接过老将军抵还的刀插入刀鞘,见老将军表情便知他在想什么,于是凑过去小声道“将军不妨猜一猜,锻这一把刀,用了多久?”

    哦?这个话题让老将军脑中闪过一丝灵光,莫非是京城那边的兵部的人终于干了正事,又发明了新的冶炼之法?

    他细细想了想锻造一把好刀的工序,伸出了三个手指,想了想,又收回了一根。

    两个月,怎么样,够少了吧!

    然后他看到了这位侍郎高声莫测的表情,一个月?不可能吧!

    这侍郎凑近他,以气音言道“是十天。”

    曹将军倒抽了一口冷气,面上均是不敢置信。

    十天?

    军制武器虽不由兵部所铸,但是兵部确有监管责,故而他们必须掌握制式房的数据,而为了避免意外,通常制式房报上来的速度还有点水分。

    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

    也就是说,实际根本不需要十天。

    不过后来侍郎同他说,这十天实际上算的是冶炼和装备时间,没有算原材料收集还有刀鞘制作的时间,但哪怕如此也已经让曹将军惊喜交加了。

    若是十天可制一把剑,那他全军覆甲率岂不是……嘿嘿嘿嘿~

    侍郎看了一眼老将军面上的梦幻笑容,轻咳一声,他点了点带来的木箱子,然后示意老将军别乱想啦,快交割啊,以他职责必须亲眼看着兵器的交接用印才算结束咧。

    而且他此行也不仅是要将新制造的兵械拿来,一并还要带走军营内损坏且无法修补的武器、械具呢。

    大宋军队铁器普及率极高,一般的铁器若是坏了可以由随军的铁匠修补,寻常的小部件还是可以敲出来的,但是若是刀剑折断这类问题便不能靠铁匠解决了。

    这一部分物资便会由来送补给的兵部人带回重新制造,刀剑可以切割后制成防具,防具可以做成箭头,若是质量实在差亦或者生了锈,还可以制成铁钉或是铁锁。

    总之,百万军队,一点都经不起浪费。

    等到曹将军在签收单上落印后,又换这位侍郎在西北军的器械交换上头落印了,军队的损失、损坏都是要被记录的,一来是防止贪污,二来是生怕边军偷盗武械转卖。

    事实上,大宋的铁、铜流出量非常巨大。

    大到后来南宋一度无铜可用。

    没铜铸造钱币,只能印发纸币,故而还造成了市场经济崩溃。

    但在现在,这一切还未发生。

    这一段时间内,欢喜的不仅仅是曹将军,还有小皇帝。

    液压机经过大宋巧匠们的研究和改造后,很快就加上了连接器、断续器等等设备,通过这些改造,将液压机的力的扩大效果转变为了动能输入设备。

    当初夏安然只想到了液压机可以用来压制物品,并没能想到它的放大作用。

    但这一切被工匠们利用了,以一个液压机为头,工匠们通过巧手将之进行了一番更新升级,成为了一整套组合机械。

    且不知哪一位工匠从娘子们的纺车得出了灵感,通过传动带,造出了一套重力传导装置。

    纺车的原理,是以大轮子带动小轮,也就是增加了力的距离,而如今使用的方法类似,也是通过大轮带小轮的方法,将力传递到小轮上,因为小轮的距离短,提高了它的转速。

    而同时,提高了重物落下的频率。

    具体原理就类似于缝纫机。

    液压机的作用类似于脚踏板,工房的人只需要在液压机上施加一定的重力,通过其扩大压力的效果,带动大转轮,最后大转轮扣住小转轮,联动触发装置,使得攻防内的锤子可以高频率且高压力的落下。

    自此,在百炼钢的锻造过程中,无论是敲击动作还是切割动作都可转为在机械的助力下进行。

    自此可以大量减轻工匠的负担,提高生产效率。

    这一套机械原本的难题便在于要带动小轮子的大轮子需要的重量实在太大,毕竟轮子下头悬挂的是铁锤,其本身重量就不小。

    加上还有轮子本身的自重,所以虽然有工匠发明了,却实在没办法使用,粗略算一下,要造成这样的效果可能需要施加一吨左右的力道,也就是差不多要让一头大象的腿或者是一头强壮的野牛来反复踩踏,虽可行,却不切实际。

    但事实证明,垃圾只是因为出现在了错误的时间,现如今,它成为了宝贝。

    这一套设备在小模型时候被呈上,因为其需要使用到铁作为关键部位的加固部件,成本并不小,但是仁宗还是咬牙批了。

    幸好最后的成果非常对得起他承担的压力。

    同时,这一设备的存在成为了现阶段大宋的高机密,工房匠人自此被控制,但是里头工作的人一点都不在意!

    这一种几天一把刀的成就感简直让人着迷,刷新速度巅峰的刺激感觉让工匠们肾上腺激素飙升,在这种感觉下工房诸人主动要求加班然后乒乒乓乓大半个月干了以往大半年的工作量。

    当然……等他们清醒后就会发现,刷新工作量是好事,奖励也是有的,毕竟仁宗是一个慷慨的帝王。

    但是上峰也立刻意识到了新设备的威力,然后默默得拿来了排的长长的其余需单,激情表示:亲们,下个月我们也要继续努力哟!

    众工匠挥舞起肱二头肌,一点也不怂得表示:来呀,有新设备我们就不怕,只要你们还有铁。

    不错,炼钢当然不是无中生有,铁矿石的需求量是藏不住的。

    虽然工房的秘密保护得很好,但是比之过往频繁得多的铁料运送率依然引起了有心人士的注意。

    风声传出,皇城司最近的工作忙了不少,夏安然抵达京后都来不及同白锦羲好好说话,见此人的憔悴和疲惫,他还是没忍住将这个想要陪他聊天的人塞回了床上。

    但是白锦羲并未能够得到爱人的□□待遇,只是得到了一个敷衍小孩的亲亲,这完全是因为夏安然刚准备和他温存一番,便被外头的大动静惊动出去调解家里头三狗一猫一鸟的矛盾了。

    好久不见的三狗一猫还算亲密,但是夏多多明显遭遇到了孤立,长大了些的多多鹦的个子在三条成年汪和一只亚成年豹子面前看上去实在是太过迷你。

    这一群小动物就像是重组家庭后带来的原生子女一样闹腾个不停,偏偏到了晚上还会抱团取暖。太阳一升起来立刻拆伙。

    夏安然看着它们的时候总能想起一部电视剧——《家有儿女》

    呸呸呸,乱想什么。

    当夏安然走过去的时候,他发现两条小汪对着他叫个不停,一边叫还用它们湿漉漉的眼睛看小豹子。

    夏安然不明所以片刻后,终于意识到,这两条汪的意思是:为什么我们戴了项圈,它没有戴!

    而作为没有项圈的小豹子在此时此刻昂首挺胸,但是在接触到夏安然打量的目光后立刻一缩脖子呲溜一声爬上了院中唯一的一棵树,在树上它交叉着爪子,垂下尾巴,姿态看似轻松实则警惕非常。

    一旁的夏多多心灾乐祸,他拍打着翅膀啪啪啪飞到夏安然面前,忽然小嘴巴一张“要洗澡!洗澡!”

    夏安然先是被就此一别忽然会说话的多多鹦惊了一跳,然后多多话语中的意思立刻提醒了他,没错,这三条汪的确应该洗一洗啦!否则等入了冬再洗就容易着凉了。

    他拍了拍爱卫生的多多鸟脑袋,算是奖励他,然后在多多鸟骄傲的目光注视下慢慢得撩起了袖子。

    ===

    翌日,便是赵祯定下的展昭献艺之日,也是夏安然在汴京城顶级圈子里面的初亮相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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