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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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月凉如洗,季海棠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瞧见窗上拢着一个阴影,她几乎是一瞬认出了那人,他是侧身站着的,窗上印出他高高的发髻,俊俏的下巴……

    他真大胆,季海棠想……她悄悄坐起来倚在床上,盯着窗上的阴影瞧,不知过了多久,那个阴影终于撤去……留她坐在床榻上无眠。

    次日清晨季海棠起得晚了些,到翠林轩已是日头暖暖,谢芸娘拿出她惯有的黏糊本事,在门口瞧见季海棠的身影就扑了过来。

    季海棠将谢芸娘牵在手里,想起昨夜的身影,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阿爹走了么?”

    谢芸娘说:“走了,走得可早了,我起床去找他,已经找不着他了。”

    季海棠只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谢芸娘又仰头看她,笑嘻嘻说:“他会让人带小玩意儿回来的,以前他出远门都会让人带小玩意儿给我…他也会给你的。”

    谁稀罕?!季海棠捏谢芸娘的脸:“不许胡说!”

    却说谢锦慧的病时好时坏,前头病在床上躺了好几日,这两天好不容易缓了过来,能起来走走,倒是将她那些诗经注解加得更紧。

    季海棠一进屋子就瞧见谢锦慧坐在案几旁注解,暗恨她不珍惜自己,不想伤了这娇姑娘,转脸就吩咐起婢女来:“怎么这样不机灵,八娘子身子骨稍好,休说劳累不得,即便她真要搞这些劳什子诗经,你也该给她摆了机子到外面去,让她晒些日头!”

    一旁的婢女听过吩咐,连忙使人一起朝外抬案,谢锦慧起身来,不曾想又动了气,拿了帕子在那儿咳嗽,娟儿急忙上前替她顺气。

    谢锦慧咳罢,对季海棠道:“别训她了,她是二嫂子给的,心是好的,只是人不够伶俐。”

    季海棠本也就是说那么一句劝劝谢锦慧,并不是想喧宾夺主,这会儿立刻闭了嘴,只上前扶她去外面晒日头。

    几人在外面坐定,婢女上来果子茶点,谢芸娘窝在季海棠身边乖乖吃着茶点,像只乖猫猫儿,季海棠心头软软,忍不住捏谢芸娘的嘴儿说:“你怎么这样贪吃?”

    谢芸娘仰着脑袋说:“爹说,我要壮壮的才好,你不喜欢么?”

    季海棠听她这样听话,真是可爱,将她在怀里搂了搂,转而问谢锦慧:“七娘子人又到哪儿去了?”

    谢锦慧放下手中笔说:“书房外面儿去了。”

    季海棠略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门外叽叽喳喳一阵子,几人循声望去,一群娃娃正站在圆月门前朝里面望,谢芸娘悄悄说:“玉娘掉进水里了,他们不敢和我玩,我也不喜欢他们的。”说了,又开始绞手指,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哪有孩子不喜欢孩子的,季海棠与谢锦慧对视一眼就笑了出来,伸手招呼那几个孩子进来吃茶果。

    几个娃娃皆是这三房里的小辈,因着谢芸娘上次发了狠将谢玉娘踢进了水里,他们都被谢芸娘吓住了,这会儿吃了茶果,折腾了一会儿倒不记得害怕了,拉着谢芸娘到一头去跳石子儿。

    季海棠与谢锦慧看了一会儿几个娃娃,谢锦慧笑说:“芸娘可怜,六哥也可怜,都巴巴儿瞅着你呢。”

    季海棠有些郝然,骂道:“什么瞅着我,你怎么不说那王九郎瞅着你?!”

    谢锦慧眉间沉沉,季海棠自知失言,亦不再多说,只过了片刻,谢锦慧吃了口莲子水才说:“听闻你和宏儿说亲了?”

    季海棠也不诧异,她和卫宏的事情早晚得传得人尽皆知,何况谢锦慧还是谢府里的人,知道有什么可奇怪的?

    谢锦慧又道:“六哥名利心重了些,待你到底是有情谊的,宏儿…不是做姑姑的不给他说好话,只因你与我关系非同寻常,我才说这些闲话,他是个稳重的,行事妥帖,只少了些人情味,你性子骄傲,六哥舍得□□面来依着你,只怕宏儿不是…若有一日,你跟他硬碰硬,他拿的全是那些女戒来降你,你只能依着他。”

    谢锦慧从不曾跟她说得这样清晰,这番说来,季海棠也心惊半晌,端着那茶吃不下去,缓了许久才说:“我也不瞒你,这婚姻大事,由不得我做主,也由不得你六哥做主,仍由不得三哥哥来做主。”

    谢锦慧听罢,只缓缓摇了摇头,静静望着她,似乎要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些端倪,但见她神情冷淡,亦然想到她是个藏脸色的高手,只怕心头的事儿是只有她自己才明白,遂垂了眼皮说道:“你心头有数,只我再替我六哥说句好话儿,你若愿意跟他,这些事情想必他是做得主的。”

    季海棠惊疑地望了谢锦慧一眼,谢锦慧笑道:“我六哥命硬,十岁那年,他娘就吊死在他跟前儿,他也平安长大了,他就没些本事么?”

    “他娘?”季海棠只知道谢靖的亲娘是个胡女。

    谢锦慧略略点头道:“是个胡女,我没见过,听府中的老仆人说过,生得极是美丽,人也很聪明,父亲很喜欢她,只是这胡女得罪了母亲,这才被迫自尽的,六哥那会儿还小,母亲也恨他,不肯养他,几位姨娘听母亲不养,也都不敢伸手,到头来,他十岁年纪就分了个院子独自过活,也是祖母可怜他,多关照他一些。”

    季海棠听过一折,沉默不语,她知道谢靖可怜,却不知道他过得那样苦,可即便知道又如何?赚她两滴同情心?有同情心能拿来养活人吗?

    谢锦慧不再说话,只提着笔慢慢吞吞地书写起来。

    不过多时,谢沁芳怒气冲冲跑回来,一屁股坐在季海棠身旁接过茶吃着,季海棠就笑她:“怎么的,王九郎惹怒你了?”

    谢沁芳嗤笑道:“混蛋书生能怎么惹怒我!”

    谢锦慧也弯着嘴角淡笑,却并不出口安抚。

    几人各怀心事地坐着,直到日头大了,娟儿提醒,这才搬了案几回屋子里玩闹。

    一个月光景过,季海棠竟然将佛经绣得七七八八,谢老太太颇为喜爱那佛经,当日就让人挂在了厅堂里面,吴王妃也来玩耍,瞧见老太太屋子里的佛经,心中喜爱,就让季海棠帮着绣一副骏马图。

    季海棠推辞道:“怎敢在王妃面前献丑。”

    吴王妃拉着季海棠的手说:“你不嫌那画儿丑就是极好的了,那画是三郎画的,只他喜爱得紧,我才想让你给绣出来。”

    季海棠脸上微红,将此事应下。

    当日夜里,吴王府就派人送了画儿来,季海棠与季吴氏站在灯下看画,只见画上一匹骏马立在两涯之间,山间夹了一轮红日,这画上栩栩如生,引得她啧啧赞叹,方要合卷,却见涯间伏了只花斑老虎,像是在窥视那骏马,季海棠便指了指那花斑老虎望着季吴氏。

    季吴氏也细细看起来,末了呵呵一笑道:“好小子!”

    季海棠不语,只是莫名想起了谢锦慧的话,想了片刻,又觉得自己多虑,这顶多只能算他有志向,遂将画卷合上。

    季吴氏却携了季海棠坐在榻上说:“他是你的好夫君!”

    季海棠又惯常地垂了头,细细抚摸手中的画卷,抚摸了一会儿才低声说:“祖母,他喜欢我么?”

    她从未问过如此少女的话,季吴氏也轻轻一愣,转而来捧她的脸说:“海棠,你这样漂亮,他怎么会不喜欢你?”

    季海棠点了点头,令人将画卷收好,自己心事重重地入睡,这夜她梦见了她走在荒芜的林子里,谢靖的踏云驹跑了来,驮来满身是血的谢靖,吓得她满头大汗地惊醒……

    清音进来掌了灯,端水给她喝了一口,她又倚在床头坐了许久,伸手慢慢捂上自己的面庞……过了半晌,她才松开了脸,灯火晦暗之中,那张脸上的神情平静,又不是一个少女的神情了。

    六月天气总是炎热不堪,季海棠不出门就在意穿着,穿了纱裙,披了薄纱在阴凉的墙角绣那幅骏马图,谢芸娘顶着大太阳过来,一进门就来黏糊季海棠,将一个小铃铛塞在季海棠手心儿里。

    季海棠提着那小铃铛在眼前儿看,只见铃铛泛黄,上面布着祥云纹,格外也瞧不出什么来。

    谢芸娘就说:“我爹捡了只骆驼,捡了它的铃铛给你。”

    谢芸娘没说明白,季海棠也没听明白,就转脸望着娟儿,娟儿上前说:“阿郎派人寄回来的,说是捡了只骆驼,骆驼脖子上挂了个驼铃。”

    季海棠不信,嗤笑道:“骆驼能让他捡了?”

    娟儿又笑道:“阿郎还说,依着塞外的规矩,铃铛被主人拴在骆驼脖子上,只要还能听到这个声响,就说明骆驼没有丢失,若是丢了,寻着这声儿,就能把他找回来,所以才拿来给您的!”

    听了这番话,季海棠只觉得这块本该凉凉的铜铃铛像是烙铁一样烫,从手心儿烫到她的心肝儿里去了,烫得她脱不开手,上面的祥云纹要印在她的手心儿里了。

    缓了好一会儿,季海棠才说:“你这样说,这骆驼是有主的咯,他拿了人家的骆驼,还摘了人家的铃铛给我,我怎么能要!”说着,将那铃铛递给娟儿说:“我又不是骆驼,递给我做什么?”

    娟儿退后一步不肯接,只垂着头说:“这不是阿郎编着话来逗你么?”

    谢芸娘也摇着她的手臂说:“您收下,收下吧,我送的,是我送的。”

    季海棠看着那悬在空中的铃铛,凭心论,她还是挺新奇这玩意儿的,只是那夜那场梦让她想得明白,她早已不是个少女,她是个女人,不可否认谢靖带给她的那些悸动让她暂时忘却自己的身份,可她还是会清醒,她深刻意识到如果谢靖在这段日子没有本事,那她就会和卫宏在一起,由不得她,由不得卫宏,也由不得谢靖,倘若她和卫宏成了,那么这些物件儿将会成为阻隔她和卫宏之间的鸿沟,天知道她就算嫁给卫宏她也得风风光光地活啊!

    季海棠转手就将铃铛塞给了谢芸娘说:“等你阿爹回来了,你告诉他,我要他亲自来送。”

    若是那时候他没法子娶她,他也没脸来送了,他们也好断了,谁都不会面子上难过。

    谢芸娘瘪着嘴说:“你为什么不要,这样漂亮呀!”

    季海棠摸着谢芸娘脑袋说:“你乖,你再这样,我就不要你过来了!”

    谢芸娘瘪了瘪嘴,提眼去看娟儿,娟儿悄悄摇了摇头,谢芸娘就要求情,季海棠立即出声道:“娟儿,你聪明,有些事适可而止!”

    娟儿急忙跪了下来说:“娘子,您救了我,我怎么敢害你?求您明鉴!”

    季海棠伸手扶她,叹道:“不是说你又坏心思,你若是又坏心思,我当初何必救你,只是这话你听我的,待谢六叔回来,你将这些话原原本本说给他,他不会为难你的。”

    娟儿不敢再逆着季海棠,连声说“是”,谢芸娘也就不再求季海棠,只拉着季海棠撒娇。

    这样平淡无奇的日子过了两个月,季海棠一面不时去瞧瞧谢芸娘或是照顾照顾谢锦慧,一面绣好了那幅骏马图,朝中忽然传来消息将季嘉文调会长安任吏部尚书,乐坏了季吴氏和季海棠。

    不过两日吴王妃也上门来拜访,谢老太太捉着吴王妃的手至凉榻上坐说:“前儿个才说海棠的画儿绣好了,要给你送来,可巧你的来了。”

    吴王妃笑眯眯瞧了眼季海棠,笑道:“你怎么绣得这样快,不是让你不要着急么?当心累着自己。”

    季海棠规矩地说:“不累,只每日绣两个多时辰罢了。”

    季吴氏又命人去院子里取画出来。

    而后几个人坐在屋中闲谈,吴王妃与谢老太太和季吴氏说些季嘉文调回长安需做哪些准备,又说:“宅子过两日就赐下来,都还需过去打扫收拾,想来咱们谢府不会人手不够,也不必吴王府再叫人来献丑了。”

    季吴氏笑夸道:“您妥贴,咱们季家人少,不必那样麻烦。”

    这样说了一程,藏鲤院的画就取了过来,谢老太太命人展在跟前儿看,吴王妃起身将画上细细瞧了一遍,直夸好,便命人包了起来带回去。

    却说未过几日,季嘉文的信就来了长安,说是要回长安,宅子也下来了,正在长安东街上,与谢家也就半个时辰脚程,请季吴氏早派人去打扫一番。

    沈氏手快,听了消息就安了人手过去将院子收拾了。

    季吴氏又拿了册子造了几样摆设物件儿放进屋子里去,等着季嘉文进长安。

    正在这个当口上,在塞北又是另外一番场景,玉门关外长风呼啸,黄沙漫漫,土丘之后掩藏的是一众营帐,士兵立在门口如雕塑守候,天上盘旋着一只麻黑苍鹰,黄沙之中一列骑兵奔驰而来……

    马蹄落在土丘前,有士兵上前去牵马,上面的猩红斗篷软甲将军跳下马来,提着剑一路进了大营帐,正逢着营帐中众人正将围着挂在屏上的地形图议论军情。

    众人见他进来,皆唤道:“守固此番前去可探听到什么消息。”

    谢靖一路风尘未散,拔出卡在腰间的剑,指着地形图上一块地势道:“这些日子他们被咱们散打地疲乏不堪,今夜咱们可大众迎敌,佯装败退,请君入瓮。”说着剑指退口,退口之后乃是两侧高中间低的一条大道,他指着一处说:“就算他们要退,咱们在两侧高地以合翅膀之势合攻而下,他们受破只能进这一条小道,我埋伏在小道内,你们从外杀入,来个里外夹击,将他们杀得一干二尽,最好能取右贤王的脑袋!”

    众人相互商议,皆论此计可行。

    一身劲装的卫宏立在一旁将地形图看了看说:“今夜是尾战,我也去。”

    大将军周平连忙上来说:“不行!”

    卫宏有些皱眉:“为何?你怕我出事?我既然敢来,又怎么会怕丢性命?”说罢,又望向谢靖。

    谢靖面上没有波动,只将地形图望了一望说:“大将军,他既然想去就去,跟着我就成,一切有我担着!”

    周平转手就骂道:“你担着个屁,你以为你是谁!”说着,提步先出了帐子,谢靖随上,二人在旗幡下立定。

    周平恨恨道:“你个蠢人,他是吴王的儿子,见见世面得了,要是掉根头发,你这些年攒的军功就白攒了!”

    谢靖望着漫漫黄沙说:“他既然来就是要见识的,总归我死也不让他死,再说三郎的性子…咱们不去就得派人看着他,他不高兴了,回去搞事,咱们也麻烦!”

    “你娘的,你是个驴脑袋啊?!”周平骂道:“你就不晓得回去和吴王说明白?!”

    谢靖终于神情动了动,低声说:“不瞒您,吴王是要让他涨见识,你且放心,我保他平安,还让他立点儿军功,让吴王长脸。”

    两人立了一会儿,周平发现还真的拗不过这臭小子,一巴掌掴在谢靖背上,骂道:“要你他娘的帮着长脸了?你娘的你就是个属驴的,还是头又蠢又倔的驴,我告诉你,他要少了一根毛,管他头发丝儿还是鸟毛,我就扒了你的皮!”

    谢靖点头笑了笑,拱手进了营帐,将卫宏唤道身旁嘱咐道:“这事情我给你说定了,你看着办。”

    卫宏略笑了笑,拱手谢过谢靖。

    至夜间,高大蛮族攻来,这头欲打欲逃,将本就已经疲敝的蛮族引得疲惫不堪,待引入两地高中间低的长道,撒了遍地熟豆子,马儿闻见豆子味道不肯动,就在那里吃豆子,两道之上万箭齐发,蛮族死伤无数,机灵的大胡子右贤王立即弃马侧退,退至一半,只听两侧喊声震天,晦暗的月色下见两侧高地士兵如鹰翼合拢来将他们围抄。

    杀声震天,右贤王领着兵马贴壁而行,钻进一条窄道,没逃出片刻,又见窄道之中刀影明亮赢了出来,欲要在退逃,只见身后大军袭来,正是个围追堵截,逃脱不得,干脆来个不死不休,朝前拼杀。

    战场上刀剑无眼,卫宏一刀削了那大胡子脑袋,只听得谢靖一声“小心”,转过脸来,谢靖替他斩了背后一人,谢靖背上亦是挨了一刀,虽有软甲护身,但谢靖面上发青,闷了一口血出来,卫宏惊得是面上一白,刀光剑影之中喊了声“舅舅!”,

    胡人被杀得片甲不留,活马被牵回了营里…….

    大帐中灯火明亮,谢靖躺在榻上,军医在一旁将谢靖衣裳揭开来看,只见他身上伤□□错,大多是陈年旧伤,想来是早年做小兵的时候没有像样的甲胄护体而留下的,翻过背来,只见背上一条血横从肩上拉至半腰,但没破皮。

    军医皱眉道:“只怕那一刀厉害了,震伤了他肺腑!”

    卫宏垂了眼皮瞧着那伤问道:“可会危及性命?”

    军医说:“好好养着,不能大动,他伤了肺腑,是内伤,若不好好将养,是要落下病根的。”

    周平脱了口唾沫,骂了句:“没死就是好性儿!”

    谢靖眉头皱了皱,张开了眼,又笑了起来:“尚可,死不了,砍我的那个是右贤王的亲随吧!”

    周平骂道:“直娘贼,少不了你的军功!”

    一伙子人都哈哈笑起来,军医也跟着笑起来,提笔写了点方子递给身旁小仆:“还剩几味药就抓几味药!”说着,又来嘱咐谢靖:“万不能大动,否则以后动不了刀剑重器。”

    谢靖看了眼老军医,哈哈笑道:“你且去,我不大动即可。”

    老军医才转身出去,周平就吩咐一旁道:“给他备个死人板车拖回去!”

    一旁的将军跟着笑道:“还是给个有篷子的吧,他要是那样躺着回去,迎接的人还真以为咱们拉尸会朝了!”

    周平转脸踢了那人一脚:“你个傻子,你去准备就是了!”

    几人嘻嘻哈哈又像没事儿人似的都出去了,卫宏在榻前坐下,周平哈哈笑了,但见卫宏直勾勾盯着他,他摸了摸脑袋,傻笑道:“你们先说。”

    周平前脚踩出去,卫宏就说:“这次多谢舅舅,是我大意了。”

    谢靖说:“你不过是想斩了右贤王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儿,战场上刀剑无眼,我该护着你。”

    卫宏脸上僵了一僵,这次是他杀敌心切,才没注意到自身安危.

    谢靖忽然又说:“只是我有一事与你相争,你不要恨我就是。”

    “何事?”

    谢靖摇头笑道:“无事,此事咱们回了长安再谈,营里不是谈那些的地儿!”

    卫宏点了点头不再问,只嘱咐人要好好照顾谢靖,而后提步出了帐,人才走,谢靖就闭上了眼,嘴角微微一提,是有几分狐狸的狡猾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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