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面见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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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你没事了。”容颜清秀的年轻女子杏目圆睁，讶然地看着已经睁开眼睛，容光焕发，面色恢复了些许红润的孩童，纤纤玉手也轻轻地放在了孩童的前额上。
温度不高不低，昔如往常。
妈妈，我口渴，现在想喝水。”小男孩继续用稚嫩的声音重复着之前的话，凝望着母亲的眼神显得天真而灵动。
多谢道长，道长救我儿一命，小女子无以为报。”年轻女子喜极而泣，对孙悟空不住地感激。
你儿子的病情只是暂时压下去了，要想断其病根，彻底痊愈，我还需给他发功。”孙悟空轻抚长须，温言笑道，然后缓缓坐到地上，两只光洁宽大的手掌瞬间印在了小男孩的背脊上，一道灵力也顺势打出。
修为已达玄仙巅峰，神魂经过上古魂术之法锤炼的孙悟空的感知能力自是非比寻常，不消片刻便在这孩童的血液中寻到了残毒之所在，之后便如同用擦布擦拭地面上的污垢一般，轻而易举地将其抹除。
残毒已清，你儿子已无大碍。”孙悟空站起身子，轻轻抖了抖宽敞的袖袍，宛然轻笑道。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年轻女子满怀感激地道，赶忙牵着儿子的手冲孙悟空盈盈拜下。
不必多礼，悬壶济世，拯救苍生，乃是我道家之本分。”孙悟空轻轻将年轻女子扶起，不卑不亢地道。
道长，求你救救小可吧！”一个皮肤黝黑，浓眉大眼，左脸上有一条刀疤，下巴被络腮胡子包围着，无比凶神恶煞的大汉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可怜巴巴地乞求道，并不停地把头往地面上靠，额头很快便磕出了血来。
道长，救救我吧，我才十六岁啊，还没娶老婆没生孩子，家中的父母还等着我给他们养老送终呢！”
道长，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死啊！求道长发发慈悲救我一命！”
……
一众凡人接连跪倒，他们中有身着丝织锦缎的达官贵人，亦不乏衣衫褴褛的贫农乞丐，此时皆把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不停地磕着头，争先恐后地恳求孙悟空救他们一命。
凡世中人，皆贪昧嗔痴，忧生惧死，无论是身份卑微的百姓，还是那高高在上的王侯，在面对死亡的时候，都是同样的惊慌失措。”看着那些个苦苦哀求，把额头都磕出曰的凡人，孙悟空心中百感交集，当即向袁洪使了个眼色，让他一起出手救治。
患病之人实在太多，约摸过了一个时辰，两神猴才将所有病人救治完毕。
之后，他们俩告知众人，那了云大师乃妖魔所化，大病初愈的百姓方扶老携幼，千恩万谢地离开。
现在，我们去哪里？”望着空空如也的街道，袁洪若有所思地问。
皇宫，见一见那大唐皇帝李世民。”孙悟空正色道。
这瘟疫事件的正主药师佛必然已在皇帝身边。”
何以见得？”袁洪问。
为传经书，药师佛能冒恶因缠身之风险，在长安城中投下瘟疫臧害无辜，自是不会放过那在人间享有无上生杀大权的大唐天子李世民，所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现在必然在李世民身边无疑。”孙悟空胸有成竹地道。
好，那我们现在就一起到那皇城之中，会一会这个药师佛，顺便看一看那大唐皇帝李世民是否也和当年的商纣王一个德性。”袁洪爽朗一笑，两眼放光，跃跃欲试。
这是哪里？这是哪里？恍惚间，李世民发现自己坠入了一个狭长的甬道之中，四下里皆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世民，还我命来！”一个阴侧侧的声音传来，一张清秀、英武，轮廓分明，却满是血污的脸立时呈现在了他的面前，明黄色的龙袍上沾满了血渍，散发着幽光的眼睛里写满了怨毒。
胸前，一个洞穿了背脊的血窟窿格外的触目惊心。
这正是当年在玄武门兵变中被他一箭射杀的太子李建成！
二哥！还我命来！还我命来！”又一个阴沉，空灵的声音合着阴冷的风飘忽而至，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同样布满血污，却略显稚嫩的脸，一双圆睁的眼睛仇恨滔天。
这是在玄武门兵变时同样被他杀死的三弟李元吉！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阵阵阴森可怖，充满仇恨的山呼海啸般袭来，一道道人影随之飘忽而至，把李世民围在核心，他们中有顶盔贯甲的将军，有身着长衫的文士，亦有手持刀矛的士兵。
每一个人都满脸血污，身上插满了箭矢，一双双眼睛无不充斥着怨毒之色。
李密！宇文化及！王世充！窦建德！”李世民怔怔地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心惊胆战地说出了这一个个令他刻骨铭心的名字。
那些，都是隋末乱世之中，死在他刀下的亡魂！
他们是来找我索命的！找我复仇的！”李世民心头大骇，顿感心跳加速，头皮发麻，随即大声呼救:“叔宝！敬德！快来救驾！”
皇上！皇上！臣就在身边！”龙榻边上，一个肤如焦炭，眉若浓墨，目似铜铃，鼻直口阔，金盔银甲，腰插两柄竹节钢鞭的大汉单膝跪下，恭敬地道。
此人正是曾追随李世民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并在玄武门兵变中助李世民夺得帝位，如今官拜右武侯大将军，封鄂国公的尉迟恭！
皇上莫怕，臣就是粉身碎骨也必保皇上周全！”一个顶盔贯甲，剑眉星目，手持双锏的汉子亦是铿锵有力地道。
此人正是左武卫大将军秦叔宝！
叔宝！敬德！你们都在啊？”李世民蓦地从梦中惊醒，大叫一声坐了起来，心有余悸地环视四周。
自陛下昏睡之后，臣等一步未曾离开！”尉迟恭、秦叔宝皆双手抱拳，恭敬地道，或许是守候太久的缘故，两人的面庞之上都呈现出了一丝倦容。
辛苦你们了。”李世民轻叹一声，颇为惭愧地道。
启禀圣上，外面有两位老僧求见，他们说，能治愈圣上的隐疾，消解圣上心头的忧虑。”一个中年太监缓步走上前来，用他那公鸭似的嗓音恭敬地道。
能解吾之隐疾？消解吾心头之忧虑？”李世民眼珠微转，口中喃喃自语，脑海中记忆的碎片在不断地翻转、拼接，一抹惊惧之色立时在脸上绽放，恍惚间，他想到了多年的战创在身上留下的隐疾，还有噩梦中，那一张张充满怨毒，满是血污的脸。
皇上，您这是？”察觉到李世民脸上的惊惧与惶恐，中年太监赶紧关切地道。
宣他们进来。”李世民轻轻挥了挥手，无力地吐出了五个字。
沉稳笃实，节奏分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个六十开外，脖子上各自挂着一串念珠，身着灰色僧袍，脚踏蓝黑色芒鞋的老僧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左边一个天庭饱满，面庞宽广圆润，银白色的眉毛宛若棉絮般浓而稠密，浑圆深邃地眼睛不时地散发出矍铄深沉的光晕，皱纹微起的脸上却有着一种白里透红的健康。
此人正是药师佛所化
右边的一个呈古铜色皮肤，面庞略瘦，大耳垂肩，浓密的白眉错落有致，鼻如玉柱，口若方框，狭长的丹凤眼深邃而明亮。
不消说，这正是和药师佛一起来到皇帝寝宫的宝幢重光佛。
见过陛下。”两人双手合十，齐齐躬身施礼。
两位圣僧免礼。”李世民眼眸微睁，赶紧挥手示意两位老僧站起来，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自打多年以前，观音在水陆大会上显灵之后，他对僧侣都本能地产生了一种畏惧之心，因为，那位那位大慈大悲的菩萨告诉他，只有佛门的三藏真经才能超度那些在枉死城中徘徊，无法离去的亡灵。
何况，眼前这两位老僧慈眉善目，仙风道骨，无形中给了他一种庄重神圣之感，这让他更加坚信，这两位老僧一定能消除他身体上的战创和心中的恐惧。
赐座。”李世民立即下令。
两个小太监忙不迭地搬来了两张檀香木制成，扶手和四脚都涂成象征着皇家明黄色，上放雕龙秀凤软垫的太师椅，恭敬地放在了两名老僧的身后。
两名老僧轻轻一笑，毫不矫情地坐了下去，慈善而平和的目光不紧不慢地在李世民憔悴地脸上游走着，药师佛化作的白面老僧率先开了口:“陛下面色憔悴，气血衰微，想必是多年前征战之时的战创所留下的隐患所致，而且，陛下目光中带走惶恐之色，想必是在梦中见到了一些不受皇权所节制的东西。”
圣僧如何得知？”李世民颤声问道，双眸倏地睁得大若铜铃，直勾勾地看着白面老僧。
陛下贵为九五之尊，凡世间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但凡皇权所能节制者，陛下又何惧之有，能让陛下感到惊惧的，必是超出凡俗之外，皇权无法节制之物事，那正是陛下心结之所在。”白面老僧微笑着道，深邃的眼眸古井不波，仿佛把周遭的一切都囊括于其中。
还望圣僧指点迷津，助朕解此灾厄，朕必当重谢。”李世民双手抱拳，恭敬地恳求道，看着两位老僧的目光诚挚而谦和。
陛下言重了。”白面老僧淡淡一笑，静谧祥和的声音当即不紧不慢地脱口而出。
只要陛下一心向佛，号召东土众生诚心学习这大乘佛法三藏，教导众生多行善事，我佛如来自会普度众生脱离苦海，那枉死城中屈死的冤魂亦可往生极乐。”
圣僧此言当真？”李世民两眼一亮，双手紧紧地握着床单，忙不迭地问。
那远在灵山的如来佛祖是否真能度过东土众生，让万民脱离苦海他不关心，他真正在乎的，是那些经书能否真的超度那些当年死在他刀下的亡魂。
若是不能，那么他寿终正寝之时，也必是魂飞魄散之日，那些和他仇深似海的怨灵必定会像饿虎扑食一般，将他的神念挨个儿撕碎！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一直沉默不语的宝幢重光佛突然双手合十，虔诚地呼了一声佛号，微微颔首道。
朕在多年之前受观音菩萨指点，便知佛法无边，遂派了御弟唐三藏前往西天拜佛求取真经，可没想到。”说到这里，李世民喟然长叹，一抹悲怆，哀伤的神色瞬间爬上了他那本就憔悴的脸。
朕的御弟在途中为奸人所害，取经大业中道崩殂，朕今生今世恐怕与真经无缘了。”
陛下不必烦忧。”药师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目光依旧是那么的慈善、平和，和蔼可亲，仿佛一个慈祥的老者在耐心地开导着一个陷入迷途的晚辈。
常言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佛祖感念陛下之诚心，已让我等把真经带来了。”
此言当真？”李世民转悲为喜，迫不及待地问道，目光也在瞬间变得明亮而炽热。
便在此处。”药师佛扬眉轻笑，宽大的手轻轻一挥，一捆整齐地堆放在一起，厚达两米的经卷立即如变魔术般地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这，这就是佛祖的三藏真经？”李世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本本弥漫着浓郁古朴沧桑气息的经书，心中既兴奋无比，又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悲凉、凄楚、与落寞。
就为了这些经书，我的御弟不惜跋涉千山万水，最终死于非命吗？”
陛下万不克受这两个妖僧之妖言蛊惑，此经文乃邪佞之物，若是传入东土必会导致礼乐崩坏，人伦丧尽，大唐江山亦有崩溃之凶险。”一个清冷、明快的声音在寝宫中凭空炸响，字字如金，狠狠地刺扎着李世民的耳膜。
宝儿，你没事了。”容颜清秀的年轻女子杏目圆睁，讶然地看着已经睁开眼睛，容光焕发，面色恢复了些许红润的孩童，纤纤玉手也轻轻地放在了孩童的前额上。
温度不高不低，昔如往常。
妈妈，我口渴，现在想喝水。”小男孩继续用稚嫩的声音重复着之前的话，凝望着母亲的眼神显得天真而灵动。
多谢道长，道长救我儿一命，小女子无以为报。”年轻女子喜极而泣，对孙悟空不住地感激。
你儿子的病情只是暂时压下去了，要想断其病根，彻底痊愈，我还需给他发功。”孙悟空轻抚长须，温言笑道，然后缓缓坐到地上，两只光洁宽大的手掌瞬间印在了小男孩的背脊上，一道灵力也顺势打出。
修为已达玄仙巅峰，神魂经过上古魂术之法锤炼的孙悟空的感知能力自是非比寻常，不消片刻便在这孩童的血液中寻到了残毒之所在，之后便如同用擦布擦拭地面上的污垢一般，轻而易举地将其抹除。
残毒已清，你儿子已无大碍。”孙悟空站起身子，轻轻抖了抖宽敞的袖袍，宛然轻笑道。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年轻女子满怀感激地道，赶忙牵着儿子的手冲孙悟空盈盈拜下。
不必多礼，悬壶济世，拯救苍生，乃是我道家之本分。”孙悟空轻轻将年轻女子扶起，不卑不亢地道。
道长，求你救救小可吧！”一个皮肤黝黑，浓眉大眼，左脸上有一条刀疤，下巴被络腮胡子包围着，无比凶神恶煞的大汉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可怜巴巴地乞求道，并不停地把头往地面上靠，额头很快便磕出了血来。
道长，救救我吧，我才十六岁啊，还没娶老婆没生孩子，家中的父母还等着我给他们养老送终呢！”
道长，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死啊！求道长发发慈悲救我一命！”
……
一众凡人接连跪倒，他们中有身着丝织锦缎的达官贵人，亦不乏衣衫褴褛的贫农乞丐，此时皆把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不停地磕着头，争先恐后地恳求孙悟空救他们一命。
凡世中人，皆贪昧嗔痴，忧生惧死，无论是身份卑微的百姓，还是那高高在上的王侯，在面对死亡的时候，都是同样的惊慌失措。”看着那些个苦苦哀求，把额头都磕出曰的凡人，孙悟空心中百感交集，当即向袁洪使了个眼色，让他一起出手救治。
患病之人实在太多，约摸过了一个时辰，两神猴才将所有病人救治完毕。
之后，他们俩告知众人，那了云大师乃妖魔所化，大病初愈的百姓方扶老携幼，千恩万谢地离开。
现在，我们去哪里？”望着空空如也的街道，袁洪若有所思地问。
皇宫，见一见那大唐皇帝李世民。”孙悟空正色道。
这瘟疫事件的正主药师佛必然已在皇帝身边。”
何以见得？”袁洪问。
为传经书，药师佛能冒恶因缠身之风险，在长安城中投下瘟疫臧害无辜，自是不会放过那在人间享有无上生杀大权的大唐天子李世民，所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现在必然在李世民身边无疑。”孙悟空胸有成竹地道。
好，那我们现在就一起到那皇城之中，会一会这个药师佛，顺便看一看那大唐皇帝李世民是否也和当年的商纣王一个德性。”袁洪爽朗一笑，两眼放光，跃跃欲试。
这是哪里？这是哪里？恍惚间，李世民发现自己坠入了一个狭长的甬道之中，四下里皆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世民，还我命来！”一个阴侧侧的声音传来，一张清秀、英武，轮廓分明，却满是血污的脸立时呈现在了他的面前，明黄色的龙袍上沾满了血渍，散发着幽光的眼睛里写满了怨毒。
胸前，一个洞穿了背脊的血窟窿格外的触目惊心。
这正是当年在玄武门兵变中被他一箭射杀的太子李建成！
二哥！还我命来！还我命来！”又一个阴沉，空灵的声音合着阴冷的风飘忽而至，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同样布满血污，却略显稚嫩的脸，一双圆睁的眼睛仇恨滔天。
这是在玄武门兵变时同样被他杀死的三弟李元吉！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阵阵阴森可怖，充满仇恨的山呼海啸般袭来，一道道人影随之飘忽而至，把李世民围在核心，他们中有顶盔贯甲的将军，有身着长衫的文士，亦有手持刀矛的士兵。
每一个人都满脸血污，身上插满了箭矢，一双双眼睛无不充斥着怨毒之色。
李密！宇文化及！王世充！窦建德！”李世民怔怔地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心惊胆战地说出了这一个个令他刻骨铭心的名字。
那些，都是隋末乱世之中，死在他刀下的亡魂！
他们是来找我索命的！找我复仇的！”李世民心头大骇，顿感心跳加速，头皮发麻，随即大声呼救:“叔宝！敬德！快来救驾！”
皇上！皇上！臣就在身边！”龙榻边上，一个肤如焦炭，眉若浓墨，目似铜铃，鼻直口阔，金盔银甲，腰插两柄竹节钢鞭的大汉单膝跪下，恭敬地道。
此人正是曾追随李世民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并在玄武门兵变中助李世民夺得帝位，如今官拜右武侯大将军，封鄂国公的尉迟恭！
皇上莫怕，臣就是粉身碎骨也必保皇上周全！”一个顶盔贯甲，剑眉星目，手持双锏的汉子亦是铿锵有力地道。
此人正是左武卫大将军秦叔宝！
叔宝！敬德！你们都在啊？”李世民蓦地从梦中惊醒，大叫一声坐了起来，心有余悸地环视四周。
自陛下昏睡之后，臣等一步未曾离开！”尉迟恭、秦叔宝皆双手抱拳，恭敬地道，或许是守候太久的缘故，两人的面庞之上都呈现出了一丝倦容。
辛苦你们了。”李世民轻叹一声，颇为惭愧地道。
启禀圣上，外面有两位老僧求见，他们说，能治愈圣上的隐疾，消解圣上心头的忧虑。”一个中年太监缓步走上前来，用他那公鸭似的嗓音恭敬地道。
能解吾之隐疾？消解吾心头之忧虑？”李世民眼珠微转，口中喃喃自语，脑海中记忆的碎片在不断地翻转、拼接，一抹惊惧之色立时在脸上绽放，恍惚间，他想到了多年的战创在身上留下的隐疾，还有噩梦中，那一张张充满怨毒，满是血污的脸。
皇上，您这是？”察觉到李世民脸上的惊惧与惶恐，中年太监赶紧关切地道。
宣他们进来。”李世民轻轻挥了挥手，无力地吐出了五个字。
沉稳笃实，节奏分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个六十开外，脖子上各自挂着一串念珠，身着灰色僧袍，脚踏蓝黑色芒鞋的老僧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左边一个天庭饱满，面庞宽广圆润，银白色的眉毛宛若棉絮般浓而稠密，浑圆深邃地眼睛不时地散发出矍铄深沉的光晕，皱纹微起的脸上却有着一种白里透红的健康。
此人正是药师佛所化
右边的一个呈古铜色皮肤，面庞略瘦，大耳垂肩，浓密的白眉错落有致，鼻如玉柱，口若方框，狭长的丹凤眼深邃而明亮。
不消说，这正是和药师佛一起来到皇帝寝宫的宝幢重光佛。
见过陛下。”两人双手合十，齐齐躬身施礼。
两位圣僧免礼。”李世民眼眸微睁，赶紧挥手示意两位老僧站起来，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自打多年以前，观音在水陆大会上显灵之后，他对僧侣都本能地产生了一种畏惧之心，因为，那位那位大慈大悲的菩萨告诉他，只有佛门的三藏真经才能超度那些在枉死城中徘徊，无法离去的亡灵。
何况，眼前这两位老僧慈眉善目，仙风道骨，无形中给了他一种庄重神圣之感，这让他更加坚信，这两位老僧一定能消除他身体上的战创和心中的恐惧。
赐座。”李世民立即下令。
两个小太监忙不迭地搬来了两张檀香木制成，扶手和四脚都涂成象征着皇家明黄色，上放雕龙秀凤软垫的太师椅，恭敬地放在了两名老僧的身后。
两名老僧轻轻一笑，毫不矫情地坐了下去，慈善而平和的目光不紧不慢地在李世民憔悴地脸上游走着，药师佛化作的白面老僧率先开了口:“陛下面色憔悴，气血衰微，想必是多年前征战之时的战创所留下的隐患所致，而且，陛下目光中带走惶恐之色，想必是在梦中见到了一些不受皇权所节制的东西。”
圣僧如何得知？”李世民颤声问道，双眸倏地睁得大若铜铃，直勾勾地看着白面老僧。
陛下贵为九五之尊，凡世间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但凡皇权所能节制者，陛下又何惧之有，能让陛下感到惊惧的，必是超出凡俗之外，皇权无法节制之物事，那正是陛下心结之所在。”白面老僧微笑着道，深邃的眼眸古井不波，仿佛把周遭的一切都囊括于其中。
还望圣僧指点迷津，助朕解此灾厄，朕必当重谢。”李世民双手抱拳，恭敬地恳求道，看着两位老僧的目光诚挚而谦和。
陛下言重了。”白面老僧淡淡一笑，静谧祥和的声音当即不紧不慢地脱口而出。
只要陛下一心向佛，号召东土众生诚心学习这大乘佛法三藏，教导众生多行善事，我佛如来自会普度众生脱离苦海，那枉死城中屈死的冤魂亦可往生极乐。”
圣僧此言当真？”李世民两眼一亮，双手紧紧地握着床单，忙不迭地问。
那远在灵山的如来佛祖是否真能度过东土众生，让万民脱离苦海他不关心，他真正在乎的，是那些经书能否真的超度那些当年死在他刀下的亡魂。
若是不能，那么他寿终正寝之时，也必是魂飞魄散之日，那些和他仇深似海的怨灵必定会像饿虎扑食一般，将他的神念挨个儿撕碎！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一直沉默不语的宝幢重光佛突然双手合十，虔诚地呼了一声佛号，微微颔首道。
朕在多年之前受观音菩萨指点，便知佛法无边，遂派了御弟唐三藏前往西天拜佛求取真经，可没想到。”说到这里，李世民喟然长叹，一抹悲怆，哀伤的神色瞬间爬上了他那本就憔悴的脸。
朕的御弟在途中为奸人所害，取经大业中道崩殂，朕今生今世恐怕与真经无缘了。”
陛下不必烦忧。”药师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目光依旧是那么的慈善、平和，和蔼可亲，仿佛一个慈祥的老者在耐心地开导着一个陷入迷途的晚辈。
常言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佛祖感念陛下之诚心，已让我等把真经带来了。”
此言当真？”李世民转悲为喜，迫不及待地问道，目光也在瞬间变得明亮而炽热。
便在此处。”药师佛扬眉轻笑，宽大的手轻轻一挥，一捆整齐地堆放在一起，厚达两米的经卷立即如变魔术般地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这，这就是佛祖的三藏真经？”李世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本本弥漫着浓郁古朴沧桑气息的经书，心中既兴奋无比，又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悲凉、凄楚、与落寞。
就为了这些经书，我的御弟不惜跋涉千山万水，最终死于非命吗？”
陛下万不克受这两个妖僧之妖言蛊惑，此经文乃邪佞之物，若是传入东土必会导致礼乐崩坏，人伦丧尽，大唐江山亦有崩溃之凶险。”一个清冷、明快的声音在寝宫中凭空炸响，字字如金，狠狠地刺扎着李世民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