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幸福就是，不必时时怀着恐惧〔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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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真是阴魂不散，这么快就找到我了。”
裴朵皱眉：“你要真想躲起来，干吗不找个更隐蔽的地方？说实话，你是不是被那些家长们吓到了？”
“开玩笑，我是见过大阵仗的人，躲什么？怎么可能被几个学生家长吓倒？我是不想让钟校长和……”“你”字马上要溜出口，穆奇顿住了。
“和什么？”
“没什么，就是不想让钟校长难以收拾局面，我才忍着没有和那帮家伙争执下去的，要不然我非好好奚落他们一番不可！……”
裴朵不相信地撇撇嘴：“是是是，你心肠这么好，大人大量，那穆帅，这里风景这么好，你的气消完了吗？偿”
“还行。”穆奇做出一副享受的样子。
“消完了那就早点回去吧，大家还等着你带队训练呢，毕竟马上就要和4中生死一战了，咱们别因为无谓的事情浪费时间。”裴朵见他情绪变好，赶紧拉他坐起来。
穆奇却摇摇头：“我不回去了。”
“你说什么？”
“这个业余又无聊的主教练我不要做了。”
裴朵呆住半晌，喃喃：“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穆奇耸耸肩：“本来带一支中学球队，不过是给自己的人生增加一程旅途罢了，现在搞得这么不开心，我觉得没必要再继续。我是不会回去再听那些家长说三道四的了。”
裴朵好奇，小心翼翼地问穆奇：“那些家长说的什么是职业球员，什么丑闻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啊？”
穆奇脸上一冷：我怎么知道，认错人了呗，这些跟我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哎呀，你想干吗？你跟他们也是一伙的么？”
裴朵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忙说：“我也没说什么啊，你跟我回去，我保证什么都不说了！”
“不回！你走吧，别在这打扰我。”穆奇态度愈发恶劣。
裴朵气结：“就算你不想再带球队了，也要打完最后一场比赛吧？如果你现在离开球队，我就当你是逃避，是你赢不下4中，想借机脱身！”
穆奇不再理会她，向后躺在沙滩上，闭上双眼，戴上耳机，堵住裴朵的声音，也堵住海浪的声音。裴朵无奈，见他宁静的侧脸，不忍再开口打扰，便默默地坐在旁边陪着。
入夜，海风越来越大，穆奇见裴朵怎么都不肯离开，只好站起来，带着她走。坐到车上，裴朵见穆奇表情松动，想继续劝他，但一开口就被穆奇打断：“闭嘴啊，我不想听你说任何话。”
“你——”
“我随时能停车让你下去的，记住，我现在完全是出于善良载你一段。”
裴朵无奈，从身后掏出穆奇振动的手机，举到一旁：“我是说你有电话！”
“我有电话你不早点说！居然还坐我手机上！”
裴朵气得翻白眼，刚要骂回去，穆奇已从她手中拿过手机，接起来：“喂，钟校长……没有，没不接你电话，我刚手机被猪头压住了，没听见。什么事？”
裴朵气得在一旁怒视他，但见他还有心思还玩笑，便翻了一个大人有大量的白眼，转过头去。看到裴朵的样子，穆奇不由笑起来。
电话那头是钟艳长舒一口气的声音：“看你还能开玩笑我就放心了，真担心你有什么事儿。我有好消息要通知你。”
“你说。”
“下午的风波已经平息了，家长们都已经向我表态，不再排斥你出任球队教练了！”下午，家长们走时仍不依不饶，非要换教练，但到了晚上，钟艳的手机上收到了不少家长的短信，内容都是支持穆奇继续当教练。这些短信言辞恳切，行文却都稍显幼稚，钟艳一看，就知道是学生们回家做了工作的，还不知道是以什么方法向家长撒娇耍泼、威逼利诱呢。也难为这些孩子了，本该是无忧无虑学习的年纪，却时时生活在患得患失中，怕成绩不好球队解散，怕家长不通融教练被换……一个人心里有牵挂，有热爱的人和事，便有了软肋，会时不时地陷入担忧甚至恐惧中，即便是孩子也不例外。
穆奇听到消息，淡然道：“哦。”
“明天你会继续来带队训练的吧？”
“当然，中途放弃，从来就不是我的风格。明天见！”
一旁的裴朵见电话挂断，鄙视地看着穆奇：“刚才是谁说不会回去的，说校队又不专业又无聊，吧啦吧啦的……”
穆奇耸耸肩：“如果我不回去，今晚恐怕你就要赖着跟我回家了吧，我是不想被你缠上才勉强答应的。”
“你！”裴朵气得一时语塞，穆奇被裴朵的样子逗得直乐。
裴朵见他笑起来了，宽心了不少，嘴上也厉害了起来：“哼，我看那邮件里你的罪状还得加上几条，厚脸皮！翻脸不认账！睁眼说瞎话……”
“什么邮件？”
裴朵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捂住嘴巴。
队员们只知穆奇被叫走，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下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训练时也惶惑不安，边跑步边左顾右盼地张望，希望能看到穆帅的身影，但看台空空的，跑转一圈，依然是空的……
正灰心中，穆奇突然出现，队员们纷纷激动了起来，立刻忘记了训练，都围拢过去，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着，仿佛走丢的小狗见到了主人。穆奇见状，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温柔的微笑：“行了行了，看你们也没心思训练了，走，到活动室去，我给你们讲讲这次的战术！”
来到活动室，队员们争争抢抢地坐下，穆奇在白板上画着阵型图，边画边说：“之前我们所有的训练，都是在帮助你们找好自己的位置，打好互相之间的配合。明天我们要面对的虽然是一支卫冕强队，但我对你们的唯一要求，就是牢记平时的位置和打法。”
穆奇指着阵型图：“之前的训练和磨合已经很好，只要打好自己的位置，正常发挥就可以赢得最后的胜利。考验你们的时刻到了。”
队员们纷纷点头，只有管文飞懵懵地问：“穆帅，如果对方实力太强，我们的配合被打散了怎么破？”
王荆轲气得敲了下管文飞的头：“尽说丧气话！”
穆奇却一笑：“这个问题问得好，对方是很强，他们很清楚我们的强势在哪弱势在哪。秦明浩、王荆轲、丁羽，明天你们几个会被封死，所以其他人注意了，只要有机会，带球冲锋的任务你们也可以一力承担，明白了吗？”
“明白了！”
穆奇微笑着点头：“明天看你们的了！”
话音刚落，王荆轲激动地站了起来：“小伙伴们，明天咱们对手是强大的4中，之前的失败导致了我们积分不足，明天这场比赛，哪怕是达成平手，我们也会失去晋级赛的资格……所以我们要把这场比赛当作是我们最后一场比赛来打！”
“破釜沉舟嘛，痛痛快快踢一场就是了！”丁羽激动地拍拍桌子。
队员们一个个都情绪激昂，蹦跳起来欢呼着“萃英必胜”。穆奇看着一张张少年的面孔，不禁也热血沸腾。忽然他发现面孔中少了一张，于是叫来王荆轲：“王荆轲，今天训练看到顾墨了吗？”
王荆轲摇摇头：“今天一整天，好像都没有看到他。你们呢？”队员们面面相觑，都摇摇头。
王荆轲掏出手机，准备给顾墨打电话，一看却愣住了：“顾墨给我发短信了，他说……他说他要退队……还说了好多事……”
穆奇被叫走当天，顾墨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天快亮时，终于做出了决定。他起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坐到客厅。陆捷早起走出房间，看到客厅里的顾墨和他的行李，不禁一愣。
顾墨见到他，没有打招呼，而是拿了一个鞋盒走向他：“老师，这是您送我的鞋，我已经洗干净了，还给您。很感激这段时间您对我的照顾，但是我没法再在这儿住下去了，我受不了您故意陷害穆教练……”
陆捷恼怒地打断顾墨：“你胡说什么？你想干吗呀？”
顾墨扬着脸，鼓起勇气说：“我都知道了，是您给家长们发的邮件，而球队的秘密是我泄露给你的……我会退出球队的，陆老师，拜托您，拜托您不要再为难球队了。”说完，向陆捷深深鞠了一躬，拿起行李离开。陆捷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离开短暂的“家”，顾墨来到学校，没有勇气去面对队友们，更没有勇气面对穆奇，想了又想，给王荆轲发了短信，讲了实情，从他跟陆捷说球队的事，到发现陆捷发邮件的事，原原本本和盘托出，他想给队长一个交代，更是对自己的交代。发完信息，他把手机藏起来，不敢看王荆轲的回复。老天从乌云中露面，好容易施舍给自己的一点生活的阳光，又将收回去了。
隔了一会，顾墨忍不住扒拉出手机，忐忑地打开短信箱，发现了秦明浩、王荆轲的短信。分别只有一句话：“咱们球队的人，一个也不能少。”“明天下午两点准时比赛，不要迟到！”顾墨拿着手机的手抖了起来，满心都是感动和愧疚。
之前，从裴朵那里无意知道了陆捷给家长发邮件的事情，考虑到大赛在即，穆奇决定冷处理；但看到王荆轲手机上顾墨的短信，他似乎看到了顾墨怯生生的脸，灰扑扑的校服裤，破旧的手机，随着车奔跑的身影。想到这样一个孩子，好容易融进集体，却要遭受陆捷的诛心之举，穆奇不忍，心头火起，驱车来到陆捷的家，有门铃不按，砰砰砰地敲门。
陆捷开门见是他，不禁愣住了：“你，你怎么来了？”
穆奇不答，毫不客气地进门，穆奇大大咧咧地坐到沙发上：“我顶多就带一年足球队，不会长期留在学校的，所以陆老师，你大可不必如此煞费苦心地要弄走我。”
陆捷装傻：“你在说什么啊？”
“你发匿名邮件煽动家长来学校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不过实在抱歉，你的这些手段，对我根本不会构成什么影响。”
“啊？什么邮件？穆奇你是不是误会了？我真不知道什么邮件……”
穆奇冷笑着看着陆捷：“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总之，如果你再用这种见不得光的伎俩来对付我——”穆奇猛地敛起笑容，“我就不会再客气了，一旦我发起狠来，你是承受不了的。”
陆捷恼羞成怒：“你莫名其妙到我家来就是要说这些吗？我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穆奇站起身，看着陆捷，突然抬手拍了拍陆捷的脸，冷笑着走了出去。出门后，凉风吹到身上，穆奇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轻松起来，理智也回来了，摇摇头笑自己，为了这帮破孩子，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3.海风再起
让所有人都揪着心的比赛终于到了，穆奇带队来到市足球赛场。队员们激动而紧张，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反而铅一样缄默，无声地整理着衣服，认真地系着鞋带，并互相检查是否有疏漏。穆奇见状很满意：“很好，很职业了嘛，比起当初我见到的那支球队，如今你们已经脱胎换骨了！”
队员们互相看了看，都笑了起来。
穆奇见气氛松动，开始打气：“4中虽然实力强大，但你们也不弱。球场上狭路相逢，避之不及，就奋起而上，痛击之，你们都给我记住，勇者则无敌！”
“是！死磕到底！决不放弃！”众队员们把手叠到一起。打气后，自信满满地走向足球场。啦啦队员已经在看台边准备好了，见到他们入场，何心言、汤柒琪等奋力呼喊，但声音都被4中庞大的啦啦队和球迷队伍的欢呼掩盖了。
穆奇和裴朵也来到场边，裴朵非常紧张，搓着手踱来踱去，不停念叨：“怎么办，要开始了，顾墨还是没有来！球队现在少了一个防守的屏障……”
穆奇神情淡然：“顾墨一定会来的。”
这时，裁判吹响了哨声。比赛开始。裴朵一下子紧张得喘不过气来，捏着拳头，屏息看着赛场。秦明浩开球，往对方半场带了几步后，立刻回传到自己的半场。4中球队上来了两名队员预备截球。萃英队员们简单地进行了几个配合，避开对方球员，球稳稳地落在了王荆轲的脚下。王荆轲接到球，回身加速，很快在中场遭到了对方两名球员的反抢，他带球向左边路绕去，凭借速度，强行突破了对方的队员。
一直冷静观战的穆奇微笑起来：“这个突破漂亮，王荆轲的个人技术还是不错的。”
王荆轲单刀直入般向对方的***冲去，秦明浩、丁羽也都赶过去准备接应。王荆轲一心盯着前路，没想到边侧一道身影正向他冲来。他正准备抬脚传球，4中主力队员周飞舟飞跃而至，脚下铲球，球被临空断下。因为惯性，周飞舟的一脚也顺势铲到了王荆轲，王荆轲应声倒地。
替补席的管文飞焦急地回头问：“穆帅，这个不算犯规吗？！”
穆奇摇摇头：“不算，对方下脚是经过计算的，他确实是去铲球，而且，是王荆轲因为惯性才撞上了他，但这个力度实在是太强了……”
王荆轲抱着脚强忍着痛苦翻滚着。离得最近的啦啦队员们都吓了一跳。队医忙把王荆轲扶出场外，进行检查，队友和啦啦队员都关切地围过来。
“还好，是肌肉撕裂，没有伤到骨头。”队医说。
“有什么快速恢复的办法么？”王荆轲急切地问。
队医摇摇头：“不行，这场比赛你不能再继续了。”
王荆轲傻眼，第一时间没有去穆奇，而是转向秦明浩，拉着他悄悄说：“浩子，对不起……我知道你爸爸出狱，今天来看比赛，可我没法和你并肩作战……”
秦明浩忙安抚他：“放心，就算你不在，我也不会轻易认输的。”
“真是出师不利！一上场就受伤了，顾墨又不在……”王荆轲这才对着穆奇抱怨起来。话音未落，顾墨冲了出来：“我在！穆帅，我能上场吗？”
穆奇心知肚明，没去问他“你怎么来了”，而是直接冲他点了点头。顾墨得令，看向王荆轲，小伙伴四目相对，都放松地笑了。
队员们继续比赛，王荆轲被扶到治疗室，汤柒琪陪着他。见王荆轲坐卧不宁的样子，汤柒琪从书包里拿出纸和笔，边写写画画边安慰他：“你放心吧，从物理学上来说，我觉得秦明浩会赢的。”
王荆轲惊讶地看着她：“怎么讲？”
汤柒琪在纸上画出两颗球和两道弧线：“这是秦明浩踢球的角度，这是4中主力周飞舟的。一个标准足球的质量在410－450克之间，自旋是每秒约8－10转，按照秦明浩踢出球的弧度，他的球速应该达到了25－30米每秒，升力约为3.5N……”
王荆轲听呆了，完全不懂汤柒琪在说什么。
“没明白？也就是说，如果俩人在同样的位置射门，秦明浩可以进球，而周飞舟的球可能会撞到门框上。”
王荆轲仍一脸茫然，但看着汤柒琪坚定的神情，稍稍放下心来。
场上，周飞舟带领着队友们展开强烈攻势，几乎全部压到了萃英中学的半场。秦明浩也不得不退回来防守。4中的边锋和丁羽开始争球，对方边锋一个假动作，晃过了丁羽，然后迅速带球狂奔，在左边路防守的顾墨迅速贴了上来，紧咬不放，吃力防守。边锋将球往前一送，突然提速，企图越过顾墨。顾墨追了一步，为了拦住对方，直接伸出脚挡在对方面前，导致对方摔倒。
裁判吹哨，跑到顾墨面前，亮出了一张黄牌。
穆奇不由皱起了眉头：“顾墨防守动作过大，这下我们麻烦了。”
紧张的裴朵见穆奇表情不对，忙安慰他：“没事没事，一张黄牌而已，只要小心一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对方等的就是这张黄牌。现在开始，我们的局面更加艰难了。”
“周飞舟的临场经验十分老到，顾墨吃牌以后，他迅速调度全队的攻击，你看，几乎全部都是偏向左路。他们想要逼顾墨犯规。”
裴朵沉不住气了：“有什么办法么？我们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任由对方欺负么？”
穆奇表情凝重地摇头：“这时候要拼心理素质了，希望顾墨可以挺住。”
事与愿违。顾墨防守的左边路再次遇到危机，两名对方队员贴得很近，顾墨一靠近，他们就迅速传给对方，让顾墨总是慢一步。眼见离球门越来越近，顾墨显得有些着急，对方边锋做了个射门的假动作，顾墨一慌，忙做出铲球动作，却直接铲到了对方边锋。
随着一声哨响，裁判再次朝顾墨亮出了黄牌。
顾墨被罚下场，他双手捂脸，难过无奈地走向场边。耳边充斥着4中啦啦队的声音：“4中最强！4中必胜！进！进！进！……”
中场哨声响起，上半场结束了。4中队员们互相拍着手散开，萃英的队员们相比起来则显得有些落寞。众人纷纷来到休息室，顾墨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秦明浩拍拍他，递给他一瓶水。顾墨接过水，撇撇嘴，哽咽着说：“对不起……都怪我……什么忙都没帮上，还给你们拖后腿……”
丁羽生气，猛地踢了下椅子：“太窝火了，那个周飞舟真是卑鄙无耻。我真想现在就出去揍他一顿！”
替补管文飞义愤填膺地说：“你别去了，我去！你没看到顾墨被罚时候他的表情！我在下边看到他那张脸就想揍他！”队员们纷纷坐不住了，都挽着袖管要找周飞舟算账。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这么快就找到我了。”
裴朵皱眉：“你要真想躲起来，干吗不找个更隐蔽的地方？说实话，你是不是被那些家长们吓到了？”
“开玩笑，我是见过大阵仗的人，躲什么？怎么可能被几个学生家长吓倒？我是不想让钟校长和……”“你”字马上要溜出口，穆奇顿住了。
“和什么？”
“没什么，就是不想让钟校长难以收拾局面，我才忍着没有和那帮家伙争执下去的，要不然我非好好奚落他们一番不可！……”
裴朵不相信地撇撇嘴：“是是是，你心肠这么好，大人大量，那穆帅，这里风景这么好，你的气消完了吗？偿”
“还行。”穆奇做出一副享受的样子。
“消完了那就早点回去吧，大家还等着你带队训练呢，毕竟马上就要和4中生死一战了，咱们别因为无谓的事情浪费时间。”裴朵见他情绪变好，赶紧拉他坐起来。
穆奇却摇摇头：“我不回去了。”
“你说什么？”
“这个业余又无聊的主教练我不要做了。”
裴朵呆住半晌，喃喃：“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穆奇耸耸肩：“本来带一支中学球队，不过是给自己的人生增加一程旅途罢了，现在搞得这么不开心，我觉得没必要再继续。我是不会回去再听那些家长说三道四的了。”
裴朵好奇，小心翼翼地问穆奇：“那些家长说的什么是职业球员，什么丑闻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啊？”
穆奇脸上一冷：我怎么知道，认错人了呗，这些跟我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哎呀，你想干吗？你跟他们也是一伙的么？”
裴朵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忙说：“我也没说什么啊，你跟我回去，我保证什么都不说了！”
“不回！你走吧，别在这打扰我。”穆奇态度愈发恶劣。
裴朵气结：“就算你不想再带球队了，也要打完最后一场比赛吧？如果你现在离开球队，我就当你是逃避，是你赢不下4中，想借机脱身！”
穆奇不再理会她，向后躺在沙滩上，闭上双眼，戴上耳机，堵住裴朵的声音，也堵住海浪的声音。裴朵无奈，见他宁静的侧脸，不忍再开口打扰，便默默地坐在旁边陪着。
入夜，海风越来越大，穆奇见裴朵怎么都不肯离开，只好站起来，带着她走。坐到车上，裴朵见穆奇表情松动，想继续劝他，但一开口就被穆奇打断：“闭嘴啊，我不想听你说任何话。”
“你——”
“我随时能停车让你下去的，记住，我现在完全是出于善良载你一段。”
裴朵无奈，从身后掏出穆奇振动的手机，举到一旁：“我是说你有电话！”
“我有电话你不早点说！居然还坐我手机上！”
裴朵气得翻白眼，刚要骂回去，穆奇已从她手中拿过手机，接起来：“喂，钟校长……没有，没不接你电话，我刚手机被猪头压住了，没听见。什么事？”
裴朵气得在一旁怒视他，但见他还有心思还玩笑，便翻了一个大人有大量的白眼，转过头去。看到裴朵的样子，穆奇不由笑起来。
电话那头是钟艳长舒一口气的声音：“看你还能开玩笑我就放心了，真担心你有什么事儿。我有好消息要通知你。”
“你说。”
“下午的风波已经平息了，家长们都已经向我表态，不再排斥你出任球队教练了！”下午，家长们走时仍不依不饶，非要换教练，但到了晚上，钟艳的手机上收到了不少家长的短信，内容都是支持穆奇继续当教练。这些短信言辞恳切，行文却都稍显幼稚，钟艳一看，就知道是学生们回家做了工作的，还不知道是以什么方法向家长撒娇耍泼、威逼利诱呢。也难为这些孩子了，本该是无忧无虑学习的年纪，却时时生活在患得患失中，怕成绩不好球队解散，怕家长不通融教练被换……一个人心里有牵挂，有热爱的人和事，便有了软肋，会时不时地陷入担忧甚至恐惧中，即便是孩子也不例外。
穆奇听到消息，淡然道：“哦。”
“明天你会继续来带队训练的吧？”
“当然，中途放弃，从来就不是我的风格。明天见！”
一旁的裴朵见电话挂断，鄙视地看着穆奇：“刚才是谁说不会回去的，说校队又不专业又无聊，吧啦吧啦的……”
穆奇耸耸肩：“如果我不回去，今晚恐怕你就要赖着跟我回家了吧，我是不想被你缠上才勉强答应的。”
“你！”裴朵气得一时语塞，穆奇被裴朵的样子逗得直乐。
裴朵见他笑起来了，宽心了不少，嘴上也厉害了起来：“哼，我看那邮件里你的罪状还得加上几条，厚脸皮！翻脸不认账！睁眼说瞎话……”
“什么邮件？”
裴朵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捂住嘴巴。
队员们只知穆奇被叫走，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下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训练时也惶惑不安，边跑步边左顾右盼地张望，希望能看到穆帅的身影，但看台空空的，跑转一圈，依然是空的……
正灰心中，穆奇突然出现，队员们纷纷激动了起来，立刻忘记了训练，都围拢过去，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着，仿佛走丢的小狗见到了主人。穆奇见状，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温柔的微笑：“行了行了，看你们也没心思训练了，走，到活动室去，我给你们讲讲这次的战术！”
来到活动室，队员们争争抢抢地坐下，穆奇在白板上画着阵型图，边画边说：“之前我们所有的训练，都是在帮助你们找好自己的位置，打好互相之间的配合。明天我们要面对的虽然是一支卫冕强队，但我对你们的唯一要求，就是牢记平时的位置和打法。”
穆奇指着阵型图：“之前的训练和磨合已经很好，只要打好自己的位置，正常发挥就可以赢得最后的胜利。考验你们的时刻到了。”
队员们纷纷点头，只有管文飞懵懵地问：“穆帅，如果对方实力太强，我们的配合被打散了怎么破？”
王荆轲气得敲了下管文飞的头：“尽说丧气话！”
穆奇却一笑：“这个问题问得好，对方是很强，他们很清楚我们的强势在哪弱势在哪。秦明浩、王荆轲、丁羽，明天你们几个会被封死，所以其他人注意了，只要有机会，带球冲锋的任务你们也可以一力承担，明白了吗？”
“明白了！”
穆奇微笑着点头：“明天看你们的了！”
话音刚落，王荆轲激动地站了起来：“小伙伴们，明天咱们对手是强大的4中，之前的失败导致了我们积分不足，明天这场比赛，哪怕是达成平手，我们也会失去晋级赛的资格……所以我们要把这场比赛当作是我们最后一场比赛来打！”
“破釜沉舟嘛，痛痛快快踢一场就是了！”丁羽激动地拍拍桌子。
队员们一个个都情绪激昂，蹦跳起来欢呼着“萃英必胜”。穆奇看着一张张少年的面孔，不禁也热血沸腾。忽然他发现面孔中少了一张，于是叫来王荆轲：“王荆轲，今天训练看到顾墨了吗？”
王荆轲摇摇头：“今天一整天，好像都没有看到他。你们呢？”队员们面面相觑，都摇摇头。
王荆轲掏出手机，准备给顾墨打电话，一看却愣住了：“顾墨给我发短信了，他说……他说他要退队……还说了好多事……”
穆奇被叫走当天，顾墨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天快亮时，终于做出了决定。他起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坐到客厅。陆捷早起走出房间，看到客厅里的顾墨和他的行李，不禁一愣。
顾墨见到他，没有打招呼，而是拿了一个鞋盒走向他：“老师，这是您送我的鞋，我已经洗干净了，还给您。很感激这段时间您对我的照顾，但是我没法再在这儿住下去了，我受不了您故意陷害穆教练……”
陆捷恼怒地打断顾墨：“你胡说什么？你想干吗呀？”
顾墨扬着脸，鼓起勇气说：“我都知道了，是您给家长们发的邮件，而球队的秘密是我泄露给你的……我会退出球队的，陆老师，拜托您，拜托您不要再为难球队了。”说完，向陆捷深深鞠了一躬，拿起行李离开。陆捷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离开短暂的“家”，顾墨来到学校，没有勇气去面对队友们，更没有勇气面对穆奇，想了又想，给王荆轲发了短信，讲了实情，从他跟陆捷说球队的事，到发现陆捷发邮件的事，原原本本和盘托出，他想给队长一个交代，更是对自己的交代。发完信息，他把手机藏起来，不敢看王荆轲的回复。老天从乌云中露面，好容易施舍给自己的一点生活的阳光，又将收回去了。
隔了一会，顾墨忍不住扒拉出手机，忐忑地打开短信箱，发现了秦明浩、王荆轲的短信。分别只有一句话：“咱们球队的人，一个也不能少。”“明天下午两点准时比赛，不要迟到！”顾墨拿着手机的手抖了起来，满心都是感动和愧疚。
之前，从裴朵那里无意知道了陆捷给家长发邮件的事情，考虑到大赛在即，穆奇决定冷处理；但看到王荆轲手机上顾墨的短信，他似乎看到了顾墨怯生生的脸，灰扑扑的校服裤，破旧的手机，随着车奔跑的身影。想到这样一个孩子，好容易融进集体，却要遭受陆捷的诛心之举，穆奇不忍，心头火起，驱车来到陆捷的家，有门铃不按，砰砰砰地敲门。
陆捷开门见是他，不禁愣住了：“你，你怎么来了？”
穆奇不答，毫不客气地进门，穆奇大大咧咧地坐到沙发上：“我顶多就带一年足球队，不会长期留在学校的，所以陆老师，你大可不必如此煞费苦心地要弄走我。”
陆捷装傻：“你在说什么啊？”
“你发匿名邮件煽动家长来学校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不过实在抱歉，你的这些手段，对我根本不会构成什么影响。”
“啊？什么邮件？穆奇你是不是误会了？我真不知道什么邮件……”
穆奇冷笑着看着陆捷：“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总之，如果你再用这种见不得光的伎俩来对付我——”穆奇猛地敛起笑容，“我就不会再客气了，一旦我发起狠来，你是承受不了的。”
陆捷恼羞成怒：“你莫名其妙到我家来就是要说这些吗？我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穆奇站起身，看着陆捷，突然抬手拍了拍陆捷的脸，冷笑着走了出去。出门后，凉风吹到身上，穆奇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轻松起来，理智也回来了，摇摇头笑自己，为了这帮破孩子，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3.海风再起
让所有人都揪着心的比赛终于到了，穆奇带队来到市足球赛场。队员们激动而紧张，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反而铅一样缄默，无声地整理着衣服，认真地系着鞋带，并互相检查是否有疏漏。穆奇见状很满意：“很好，很职业了嘛，比起当初我见到的那支球队，如今你们已经脱胎换骨了！”
队员们互相看了看，都笑了起来。
穆奇见气氛松动，开始打气：“4中虽然实力强大，但你们也不弱。球场上狭路相逢，避之不及，就奋起而上，痛击之，你们都给我记住，勇者则无敌！”
“是！死磕到底！决不放弃！”众队员们把手叠到一起。打气后，自信满满地走向足球场。啦啦队员已经在看台边准备好了，见到他们入场，何心言、汤柒琪等奋力呼喊，但声音都被4中庞大的啦啦队和球迷队伍的欢呼掩盖了。
穆奇和裴朵也来到场边，裴朵非常紧张，搓着手踱来踱去，不停念叨：“怎么办，要开始了，顾墨还是没有来！球队现在少了一个防守的屏障……”
穆奇神情淡然：“顾墨一定会来的。”
这时，裁判吹响了哨声。比赛开始。裴朵一下子紧张得喘不过气来，捏着拳头，屏息看着赛场。秦明浩开球，往对方半场带了几步后，立刻回传到自己的半场。4中球队上来了两名队员预备截球。萃英队员们简单地进行了几个配合，避开对方球员，球稳稳地落在了王荆轲的脚下。王荆轲接到球，回身加速，很快在中场遭到了对方两名球员的反抢，他带球向左边路绕去，凭借速度，强行突破了对方的队员。
一直冷静观战的穆奇微笑起来：“这个突破漂亮，王荆轲的个人技术还是不错的。”
王荆轲单刀直入般向对方的***冲去，秦明浩、丁羽也都赶过去准备接应。王荆轲一心盯着前路，没想到边侧一道身影正向他冲来。他正准备抬脚传球，4中主力队员周飞舟飞跃而至，脚下铲球，球被临空断下。因为惯性，周飞舟的一脚也顺势铲到了王荆轲，王荆轲应声倒地。
替补席的管文飞焦急地回头问：“穆帅，这个不算犯规吗？！”
穆奇摇摇头：“不算，对方下脚是经过计算的，他确实是去铲球，而且，是王荆轲因为惯性才撞上了他，但这个力度实在是太强了……”
王荆轲抱着脚强忍着痛苦翻滚着。离得最近的啦啦队员们都吓了一跳。队医忙把王荆轲扶出场外，进行检查，队友和啦啦队员都关切地围过来。
“还好，是肌肉撕裂，没有伤到骨头。”队医说。
“有什么快速恢复的办法么？”王荆轲急切地问。
队医摇摇头：“不行，这场比赛你不能再继续了。”
王荆轲傻眼，第一时间没有去穆奇，而是转向秦明浩，拉着他悄悄说：“浩子，对不起……我知道你爸爸出狱，今天来看比赛，可我没法和你并肩作战……”
秦明浩忙安抚他：“放心，就算你不在，我也不会轻易认输的。”
“真是出师不利！一上场就受伤了，顾墨又不在……”王荆轲这才对着穆奇抱怨起来。话音未落，顾墨冲了出来：“我在！穆帅，我能上场吗？”
穆奇心知肚明，没去问他“你怎么来了”，而是直接冲他点了点头。顾墨得令，看向王荆轲，小伙伴四目相对，都放松地笑了。
队员们继续比赛，王荆轲被扶到治疗室，汤柒琪陪着他。见王荆轲坐卧不宁的样子，汤柒琪从书包里拿出纸和笔，边写写画画边安慰他：“你放心吧，从物理学上来说，我觉得秦明浩会赢的。”
王荆轲惊讶地看着她：“怎么讲？”
汤柒琪在纸上画出两颗球和两道弧线：“这是秦明浩踢球的角度，这是4中主力周飞舟的。一个标准足球的质量在410－450克之间，自旋是每秒约8－10转，按照秦明浩踢出球的弧度，他的球速应该达到了25－30米每秒，升力约为3.5N……”
王荆轲听呆了，完全不懂汤柒琪在说什么。
“没明白？也就是说，如果俩人在同样的位置射门，秦明浩可以进球，而周飞舟的球可能会撞到门框上。”
王荆轲仍一脸茫然，但看着汤柒琪坚定的神情，稍稍放下心来。
场上，周飞舟带领着队友们展开强烈攻势，几乎全部压到了萃英中学的半场。秦明浩也不得不退回来防守。4中的边锋和丁羽开始争球，对方边锋一个假动作，晃过了丁羽，然后迅速带球狂奔，在左边路防守的顾墨迅速贴了上来，紧咬不放，吃力防守。边锋将球往前一送，突然提速，企图越过顾墨。顾墨追了一步，为了拦住对方，直接伸出脚挡在对方面前，导致对方摔倒。
裁判吹哨，跑到顾墨面前，亮出了一张黄牌。
穆奇不由皱起了眉头：“顾墨防守动作过大，这下我们麻烦了。”
紧张的裴朵见穆奇表情不对，忙安慰他：“没事没事，一张黄牌而已，只要小心一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对方等的就是这张黄牌。现在开始，我们的局面更加艰难了。”
“周飞舟的临场经验十分老到，顾墨吃牌以后，他迅速调度全队的攻击，你看，几乎全部都是偏向左路。他们想要逼顾墨犯规。”
裴朵沉不住气了：“有什么办法么？我们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任由对方欺负么？”
穆奇表情凝重地摇头：“这时候要拼心理素质了，希望顾墨可以挺住。”
事与愿违。顾墨防守的左边路再次遇到危机，两名对方队员贴得很近，顾墨一靠近，他们就迅速传给对方，让顾墨总是慢一步。眼见离球门越来越近，顾墨显得有些着急，对方边锋做了个射门的假动作，顾墨一慌，忙做出铲球动作，却直接铲到了对方边锋。
随着一声哨响，裁判再次朝顾墨亮出了黄牌。
顾墨被罚下场，他双手捂脸，难过无奈地走向场边。耳边充斥着4中啦啦队的声音：“4中最强！4中必胜！进！进！进！……”
中场哨声响起，上半场结束了。4中队员们互相拍着手散开，萃英的队员们相比起来则显得有些落寞。众人纷纷来到休息室，顾墨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秦明浩拍拍他，递给他一瓶水。顾墨接过水，撇撇嘴，哽咽着说：“对不起……都怪我……什么忙都没帮上，还给你们拖后腿……”
丁羽生气，猛地踢了下椅子：“太窝火了，那个周飞舟真是卑鄙无耻。我真想现在就出去揍他一顿！”
替补管文飞义愤填膺地说：“你别去了，我去！你没看到顾墨被罚时候他的表情！我在下边看到他那张脸就想揍他！”队员们纷纷坐不住了，都挽着袖管要找周飞舟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