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八章 忧伤(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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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主任说完便从旁边一名医生手里拿过来一个铁板夹子,递给了田理麦。

    田理麦接过夹子翻了翻。

    “你们仔细地看看这个方案,与亲属一起讨论一下。”

    那主任说完带着医生和护士们离开了。

    田理麦坐下来打开了夹子仔细看起来,抢救方案里有三种抢救形式:持续按压胸部、割开喉咙导气和物理起压心脏。

    田理麦合上夹子,他觉得除了第一种按压胸部外,其它两种都太血腥。

    就算暂时抢救过来,又有什么用呢?

    田理麦是不同意抢救的,但是,他是不能决定的,应由雷伯伯和雷伯娘决定。

    田理麦放下夹子,站起来看了看雷倩倩,雷倩倩除了呼吸以外,什么反应也没有。

    “姐姐——”田理麦叫了一声。

    雷倩倩连动也没有动一下,有的只是氧气水泡的声音。

    田理麦已经知道,雷倩倩已经大半个身子进了另一个世界,只是这个世界有许多的东西太美好,让她留恋不已,当然也有让她牵挂的东西,那就是她还没有为自己的父母尽孝。

    田理麦的心里被浓浓的忧伤塞满,升在心头的是一阵阵的悲伤,不知不觉间,他的眼泪流了下来,顺着双颊滚落……

    田理麦坐下来趴在雷倩倩的病床沿,轻轻地有了抽泣声。

    “唉——,”雷倩倩突然长叹了一声。

    “姐姐!”田理麦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哭声。

    雷倩倩的手指又动了动,田理麦赶紧去轻轻地握住雷倩倩的手。

    “姐姐,我说话你能够听见吗?”

    田理麦的声音里有一丝希翼,或许这丝希翼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田理麦总觉自己还有许多的话突然间想向雷倩倩说出来,但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雷倩倩也许是愰惚的,也许神智是清醒的,只是动弹不了,因为在田理麦说了那句话后,她的手指头又动了一下。

    “姐姐,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伯伯、伯娘,哦,对了,京京小妹中午一点钟就到了。”

    田理麦放弃了那些让雷倩倩好起来的谎话。

    雷倩倩的手指头又轻轻地动了一下。

    “姐姐,伯伯和伯娘他们出去吃早饭去了。你身后的事,我一定办到,你的骨灰我一定撒在龙河里!”

    田理麦说这些的时候,他已经不再哭泣和流泪,好象自己突然间变得坚强了。

    田理麦还给雷倩倩说了许多的事,包括他早上整理雷倩倩的东西时,发现了雷倩倩的一个小本子,小本子上详细地记载她的那些卡号和密码,田理麦说,他会把这些操作到位完全地交给雷伯伯、雷伯娘。

    雷倩倩突然间安静了……

    雷伯伯、雷伯娘吃早饭回来了。

    雷伯伯在一旁坐了下来,雷伯伯又去轻轻地抚摸着雷倩倩已经肿涨得溜圆的腹部。

    雷伯娘抚摸时,雷倩倩的反应都已经不敏感了!

    田理麦默默地将那铁夹子递给了雷伯伯。

    雷伯伯翻开铁夹子,看了起来。

    “田理麦,我们出去一下。”

    雷伯伯看完之后,合上铁夹子对田理麦说道。

    田理麦跟着雷伯伯出了急救室。

    “田理麦,有笔吗?我签字。”

    雷伯伯直接了当要笔签字,连意见也不征求田理麦的。

    “伯伯,你是同意抢救还是放弃抢救?”

    田理麦在身上找笔,两眼看着雷伯伯。

    “还有什么抢救的?抢救过来也是等死。”

    田理麦听了雷伯伯的话,突然觉得雷伯伯是一个明白人,是啊,如果抢救过来有治愈的希望,那是必须抢救的,抢救过来又不能治愈,如雷伯伯说的“也是等死”,那又何必让病人经受那一次次的折磨!?

    田理麦拿出一支笔,递给了雷伯伯。

    雷伯伯拿过笔便签字,签好之后连同笔与铁夹子递给田理麦。

    雷伯伯返身又进了护救室。

    田理麦翻看铁夹子,见雷伯伯的签字很明白:放弃一切抢救!

    田理麦拿着铁夹子到医生办公室,将雷伯伯的签字交给了医生。

    田理麦走出医生办公室时,收到了蒋雯雯和金玉两人发来的微信。

    蒋雯雯的微信是问雷倩倩的抢救情况,田理麦回复的是延缓时日,雷伯伯签字放弃抢救了。

    金玉的微信是询问雷倩倩是不是病情严重了?听说在抢救等等,田理麦也进行了简略的回复。

    回复完微信,田理麦又接到了杨错打来的电话,杨错在电话里说,他请戴总的车送他到县城,然后他搭县城至州城的长途小轿车赶到州城。

    田理麦回到抢救室里,雷伯伯坐着低着头,雷伯娘仍然在轻轻地抚摸着雷倩倩的腹部。

    抢救室里很静,只有氧气泡和那血压等监视器时不时发出的声音。

    躺在病床上的雷倩倩没有任何地反映。

    田理麦静静地坐了下来。

    田理麦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田理麦感觉抢救室里显得过份压抑,他站起来想到走廊上去走走,突然他的手机在兜里振动起来(为了不打扰雷倩倩,先前田理麦将手机调成了振动)。

    田理麦掏出来一看,是蒋雯雯又给他打来了电话。

    田理麦走出抢救室,到走廊上按通了电话。

    蒋雯雯在电话中说,她今天下午随二叔蒋祝民和三叔蒋祝尚来州城,同时她还说,她也让金玉随同杨错一起来,因为到时候会有许多的事情要做!

    田理麦在走廊上来回地踱步,他的头脑里似乎有些混乱,雷倩倩已经只有一丝呼吸了,他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做什么!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雷伯伯签字对雷倩倩放弃护救之后,那些护士们似乎轻松了些,除了时不时去抢救室看一眼之后,便没有特别的关注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田理麦让雷伯伯、雷伯娘去吃了中饭,也让雷伯伯、雷伯娘给自己带回一份。

    田理麦似乎有一种预感,雷倩倩即将离开这个世界……他不敢离开一步。

    中午一点刚过,雷京京果然来了。

    雷京京与雷伯伯、雷伯娘和田理麦打过招呼之后,便靠近病床轻轻地叫了一声:“姐姐!”

    然而,雷倩倩仍然没有反应。

    田理麦给雷京京递了一个眼色。

    “妹妹,姐姐刚才可能是睡着了!”

    田理麦说完这话后,将雷京京拉出了抢救室。

    “妹妹,实话告诉你吧,姐姐已经在弥留之际,她可能已经昏迷了。”

    田理麦的话还没有说完,雷京京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妹妹,你千万要挺住,你果然一哭,伯伯和伯娘他们就更加难以忍住了,姐姐她不是是还没有……”

    田理麦本想是劝阻雷京京不要哭泣,不要落泪,哪知道自己说着说着,眼泪也流了下来,说不下去了。

    见田理麦伤心落泪,雷京京突然抓起田理麦的手,看着田理麦的双眼,轻声说:

    “田哥,我们都要冷静,姐姐没有其他的亲人,州城离我们老家遥远,家里如果来的亲戚朋友多了,我们倒更加忙了,所以,我没有通知家里的人,姐姐的后事就由我们来操办了,伯伯、伯娘年纪大了,到时候他们不悲伤过度乱了方寸就是好的了,所以,伯伯伯娘是肯定指靠不上的。”

    田理麦没有想到原来善辩的雷京京,现在倒变得遇事冷静、干练了。

    “妹妹,我知道,可是我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六神无主。”

    “田哥,姐姐的尸衣尸服买好没有?”

    看来雷京京在来的路上什么事都想到了,倒是田理麦想都没有想这些事。

    “没有。”田理麦摇了摇头。

    “田哥,姐姐有没有遗言,她死后如何安葬?”

    “有,火化,然后让把她骨灰撒进火龙坪的龙河里,她说她要看着我们把龙河建成游人如织的著名景区。”

    田理麦抽回自己的手,擦掉了自己的眼泪。

    “田哥,我还没有吃中饭,刚才我去街上随便吃点什么,然后去给姐姐的尸衣尸服买回来,从里到外都要买,还有鞋子袜子等!”

    雷京京边说边掏出纸巾擦掉了自己的眼泪。

    田理麦很佩服雷京京的干练,他点了点头。

    雷京京没有去急救室与雷伯伯、雷伯娘打招呼便走了,或许她是觉得难得又给他们解释什么。

    田理麦回到急救室里。

    “雷京京呢?”雷伯伯问田理麦。

    “伯伯,妹妹她还没有吃中饭,我让她去街上吃点。”

    田理麦坐了下来。

    “田理麦,你应该陪着她去。”

    雷伯伯说这话的时候,雷伯伯的眼神告诉田理麦,雷伯伯对他和雷京京的事还抱有幻想。

    “伯伯,姐姐这里离不开。”

    田理麦这样一说,雷伯伯似乎无话可说了。

    雷伯伯和田理麦静静地坐着,不再说话,雷伯伯仍然重复着她抚摸雷倩倩的腹部的动作。

    突然,监视雷倩倩心率、血压、呼吸的监视器发出了强烈的报警声,监视器屏幕上显示的数字变成黄色和红色。

    田理麦赶紧按铃叫来了医生和护士。

    一名医生翻开雷倩倩的眼睛皮看了看,说了一句:

    “生命体征快没有了,根据病人家属的意见,不再抢救,把氧气和监视器撒出。”便出了急救室。

    两名护士撒出了氧气和监视器。

    “你们把她扶坐起来吧!”

    其中一名护士说了那句话后与另一名护士一道离开了。

    雷伯娘“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我的儿哇——”

    雷伯娘哭喊得撕心裂肺。

    雷伯伯去扶着雷伯娘,这样一来,只有雷理麦去把雷倩倩扶起让她坐了起来。

    田理麦让雷倩倩靠在自己的左肩头上,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姐姐!”

    让田理麦没有想到的是,雷倩倩此时睁开了眼睛。她看了一眼田理麦,想说什么,但却说不出来。

    “伯伯,伯娘,姐姐醒过来了!”

    雷伯娘立即停止了哭泣,与雷伯伯一道看了过来。

    “姐姐,你想说什么?”田理麦看着雷倩倩的眼晴,轻声问道。

    雷倩倩已经说不出话来,她两眼向雷伯伯、雷伯娘看去,又轻轻地摆动了两下头。

    “姐姐,你是不是要雷伯伯和雷伯娘不哭?”田理麦猜测着问道。

    雷倩倩微微地点一点头。

    “好,倩倩,娘不哭,娘不哭!”雷伯娘伸手摸了摸雷倩倩的脸庞。

    雷倩倩的嘴唇又动了动,又好象要说什么。

    “倩倩,你要跟娘说什么?”

    雷伯娘实在不知道雷倩倩要说什么。

    雷倩倩看着雷伯娘的头发,眼睛一动不动。

    田理麦好象知道了什么。

    “姐姐,你是不是要伯娘给你梳一下头?”

    雷倩倩轻轻地点了点。

    田理麦的猜测是对的,雷倩倩就是想让雷伯娘给她梳一下头。

    雷伯娘赶紧站起来去找梳子,可是雷倩倩的梳子已被田理麦收拾好放到了车上,而雷伯娘自己的梳子又放在宾馆里。

    恰在此时,雷京京回来了,她拎着一大包东西。

    “雷京京,你带有梳子吧?借我给你姐姐的头发梳一下。”

    雷伯娘显得很着急。

    “我带着,伯娘,你别着急。”雷京京从包里拿出梳子来递给雷伯娘。

    雷伯娘接过梳子便去给雷倩倩梳起头发来。

    见雷倩倩醒了,雷京京走过去轻轻叫了一声:“姐姐,我来看你了!”

    雷倩倩看了一眼雷京京。

    也许是在弥留之际,许多的人和事都淡忘了吧?!

    “姐姐——”

    雷京京又轻轻叫了一声,想说什么,但被田理麦用眼神制止了。

    田理麦的意思,是想让雷倩倩在最后的时刻多与雷伯伯、雷伯娘交流一下,哪怕是用眼神!

    可是,田理麦发现,雷伯伯坐在那里并没有与雷倩倩交流的意思,或许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他的心麻木了吧?!

    趁雷伯娘在给雷倩倩的梳头,雷伯伯突然象想起了什么,他把雷京京叫到一边嘀咕了几句。

    “伯伯,我已经准备好了!”

    雷京京去打开了刚刚拎进来的那一大包东西。

    田理麦终于明白,雷伯伯与雷京京嘀咕的肯定是雷倩倩的尸衣尸服等。

    “还是雷京京你想的周到,提前买好了!”

    雷伯伯看了一眼那已经打开了的大包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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